艳遇金粉黛

　　高翰

　　有一个词常被用来形容美式甜品，叫做“美式死甜”，不喜欢的人会觉得与干吃砂糖无异，但也有人爱之如生命，不可一日无之。加州葡萄酒界的明星品种金粉黛（Zinfandel）也有着上述倾向，它芳香馥郁，有着如同碾碎的浆果般令人印象深刻的新鲜果味，同时兼具糖分高、单宁强、口感稍辣、酒精含量高等特点，因此无论喜欢或讨厌此酒的酒迷，都大有人在。

　　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金粉黛一直被当成加州土生土长的葡萄品种（或许还是美国最古老的葡萄品种）供奉起来。直至1994年，经过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DNA分析，其身世之谜才得以解开。其先祖是来自克罗地亚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葡萄品种Crljenak，而意大利南部常见的葡萄品种Primitivo则与之分享着同一物理学上的“父亲”。据称，金粉黛进入美国的时间是在1829年，当时纽约植物学家乔治·吉布斯使用从奥地利帝国带回的种苗，扦插培育出了这一品种，至于Zinfandel这个英文名字，则为匈牙利语tzinifndli和德语Zierfandler的变体。

　　转译为中文之后，Zinfandel摇身一变，成为女人味十足的“金粉黛”、“金芬黛”、“仙粉黛”或“增芳德”，四个不同的译名在不同程度上突出了其华丽、馥郁的特征，十分贴切。这样想来，凡是采用这一葡萄品种酿造的酒款，无论是时尚的桃红葡萄酒、令人喜悦的新酒，或是陈年能力较强的正统葡萄酒，以及加强型葡萄酒，都带有明显的女性特质。只不过，不同于琼瑶浆、维欧涅之类的“芳香精灵”，金粉黛的美有点浮夸，不论其外表清纯与否，世故与否，骨子里总有一股撩人的媚态存在。就算是经过长时间陈化的老酒，糖分全数转为酒精，依旧有着妖娆的气质与难以言喻的复合口味。

　　于八十年代横空出世的“白色金粉黛”，曾凭借诱人的色泽与清甜的香气俘获了不少酒迷的心。这款酒其实是采用不完全发酵方式酿造的粉红葡萄酒，曾成为美国最具标志性的葡萄酒。它胜在口感优雅明朗，酸度与甜度恰到好处，既能作为日常的解渴酒饮用，同时又不失个性；质地轻薄的酒体里，保存着酷似玫瑰花瓣般的淡淡香气，类似草莓与西瓜的果味，此外还依稀闻得到月桂叶、薄荷等属性清凉的草香。从观色、闻香、品味这三项来看，“白色金粉黛”都相当娇艳迷人，喝着这样的酒，虽称不上是奢靡的享受，却能从中获得纵情生活的乐趣。

　　采用金粉黛酿造的浅龄红酒，有着丰富浆果味和圆滑肥美的滋味，像极了博若来新酒，但比新酒味更甜。进入上世纪90年代之后，有不少酿酒人看好这一葡萄品种的陈年潜力，而采用百分百金粉黛酿造了一系列高酒精度、介入15度至17度之间的干红葡萄酒。其色深如墨，口感成熟浓郁、单宁强劲，别有一番刚烈而泼辣的风情。

　　与初酿即饮的“白色金粉黛”相比，百分百金粉黛干红里少了一份随性，多了一份兽性，它真的是百味杂陈，让人喝罢只觉得饿、渴、欲、贪，各种不满足。

　　在前不久加州酿酒协会于上海外滩罗斯福会所举办的试饮会上，金粉黛粉墨登场，抢走了本属于赤霞珠与设拉子的风光。加州明星产区索诺玛（Sonoma）擅长酿制古藤金粉黛美酒，棕红色的浓郁酒液、成熟饱满的酒体、宛如爵士名伶般既妩媚又沧桑的气质，每每亮相，总会俘获一票裙下之臣。来自另一明星产区纳帕的知名酒庄Beringer是百年老字号了，酒庄不但擅长酿金粉黛，其出品亦以色香味各异著称，其中有明快活跃的半甜白“白色金粉黛”，果味清新、酸甜平衡的半甜红“加州金粉黛”，还有力道强劲、回味持久的干红“镜湖金粉黛”。

　　依序喝下来，只觉得金粉黛的个性虽然百变，却丝毫没有惺惺作态之处，几乎每一款酒都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或许对待性格如此鲜明的葡萄酒，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视之为触媒，持一杯酒在手中慢慢把玩，感受意志与欲望的交锋。懂茶的人，自然懂得感受比滋味更为重要，嗜酒之人，又何尝不是借着一点酒味，得着一丝灵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