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标：重金属污染最难修复

　　王海平

　　作为工农业生产中的重要原料，自工业革命后，重金属被人类所用的用量和种类越来越多，由此出现的影响和破坏环境的事件也就越发增加。

　　就重金属对环境的影响课题，中国科学院南京土壤研究所是国内为数不多有过较为系统性研究的机构之一，“相对而言，人为生产过程中产生的重金属是当前最大的污染源头，对生态环境的影响途径较多，涉及的范围较广，影响程度更深”，土壤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黄标如是说。

　　最重要的是，从生态修复的角度看，重金属对环境产生的破坏性影响，是最难修复的。记者获悉，在部分工业园区的“转型升级”中，已出现过“200年”都不能自我修复的土地。

　　“人为是最大污染源”

　　《21世纪》：重金属对环境的影响，这种变化的趋势是如何演变的？

　　黄标：除了自然因素之外，当下重金属最大的来源在于人类的活动，尤其是工业和农业生产。这在工业革命期间开始加剧。

　　总的来说，重金属对环境的影响有两个方面的演变特点：影响环境的重金属种类和累积量越来越多；重金属影响的面既有小范围的点源，又有区域性的面源。

　　时至当下，重金属污染的环境事件在中国仍常有发生。从某种程度上看，“先污染后治理”的思想仍存在于部分决策者头脑中。

　　《21世纪》：从全国的角度看，哪些区域受重金属的影响较大？

　　黄标：这要看那种类型的影响。

　　在西部和中部的矿产开采较为集中的地区，矿业活动对环境的影响较大；而在经济较为发达的东部地区，则以与重金属利用相关的工业活动、城市建设和高强度农业活动等影响较大。

　　《21世纪》：如果从产业的角度看，中国哪个产业受重金属污染的可能性最大？

　　黄标：这很难说，各产业有各自的特点。

　　一般来说，一些产业造成的重金属污染影响范围较小，但程度可能较深，如涉及重金属的工业企业及其周围环境。而一些产业影响范围较大，但影响程度较低，主要包括一些有大气排放的工业企业及农业产业。

　　大量的研究结果表明，农业产业也存在重金属污染的可能性，尤其是目前发展势头强劲的设施(高效)农业，即俗称的大棚蔬菜和水果生产，这是一个高投入高产出的农业产业，生产过程中使用的投入品中，不少是有高含量重金属的，并且情况较为复杂。

　　根据我们的调查，设施农业生产过程中，化肥的来源极其复杂。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可以有来自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形形色色的化学肥料，其中有些肥料，尤其是磷肥中重金属含量还是蛮高的，长期大量使用也有可能导致它们在土壤中积累。

　　另外，生产中还发现不少生产者使用的各种营养制剂、农药、激素等也含有各种重金属，这些投入品的环境效应目前还缺乏相应的研究。

　　缺乏衡量标准

　　《21世纪》：当下衡量重金属影响的指标有哪些？中国有标准么？中国是否和国际上一样？

　　黄标：目前衡量重金属污染的最主要指标是环境介质中的含量，如在土壤、水、大气沉降、植物中重金属的含量。如某种重金属在土壤、植物中的总量，或者某种重金属在土壤中活动性最强，最容易进入水体和被植物吸收的那部分含量。

　　事实上，除了大气沉降外，我国对其他环境介质都颁布了部分重要重金属元素的国家标准，如铅、镉、铜、锌等；土壤和水体国家标准都根据环境影响程度设立了不同级别的质量标准。 但遗憾的是，面对重金属对环境的污染破坏日益加剧的局面，各产业重金属污染防控的详细规范和标准仍相当缺乏，目前国家还缺乏一定的规范和标准来调控重金属在环境中的积累。

　　《21世纪》：重金属污染防控“十二五”规划已经出台，你怎么理解？

　　黄标：国家已经出台了重金属污染防控“十二五”规划，并且几个重要的省份都正在编制相应的规划。

　　应该说，这次国家规划做得还是很细致的，防控项目都落实到了各行业甚至具体地方的企业，表现出国家对重金属污染防控的决心。但可能考虑到企业的利益，一些具体内容没有对外公布。

　　目前对重金属污染的防控，对点源的、有明显环境影响的较为重视，而对一些面源的、具有长期环境效应的防控相对较为薄弱，所以政府应该合理布局防控力度，不可偏废。

　　此外，一般来说，一些重金属污染较重、积累明显环境问题，大部分是点源、局部的，面源上的重金属环境问题，其污染和积累程度明显要低一些。

　　《21世纪》：有地方的工业园在部分冶炼企业搬迁后发现，重金属的污染已非常严重，甚至出现了“200年”都不能自我修复的土地。对被重金属污染的土地、水体等进行修复，其主要的难点在哪里？

　　黄标：我们将这种情况称为“场地污染”。修复的主要难点是土壤中重金属的修复，因为土壤不同于水体和大气，成分和形态非常复杂，相差太大，很难用一种简单的方法将重金属从中分离出来。

　　从农业的角度出发，在一定的区域范围内，要适度控制规模，尽量不要在同一区域长期进行设施农业生产，要与粮食作物轮作，可以减少和预防重金属在土壤中的积累。另一方面，应该制定从源头控制、过程消减和末端治理的一系列标准和规范，使这一产业能做到可持续发展。

　　目前，世界上已经尝试了很多种办法来修复场地污染土壤，但效果都不太理想，难以推广应用。如用酸洗，这种方法代价昂贵，如果操作不当又会造成二次污染；也有在土壤上种植某些特别能吸收重金属的植物，将重金属从土壤中提取出来，但这种方法效率很低，且测算下来可能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