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36条细则真的会有突破吗

　　在中国的经济发展史上，将制订某一项制度的细则作为“死命令”来对待，还是第一次。这是否意味着，民营企业的春天真的要来了？

　　文 │ 本刊记者  胥晓莺   金少策

　　“新36条”细则的出台是今年上半年中国民营企业家最关注的大事。

　　与以往不同，今年的企业家有更多的期待。在营商环境趋恶的现状下，他们渴望迎来新的春天——融化垄断行业的坚冰。

　　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温家宝总理明确表示，2012年要完善和落实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各项政策措施，打破垄断，放宽准入，鼓励民间资本进入铁路、市政、金融、能源、电信、教育、医疗等领域。随后，国家发改委主任张平强调，要完成总理下达的“死命令”，国务院各个相关部门都要确保在今年上半年出台“新36条”(新36条是指“非公经济36条”颁布5年之后，国务院于2010年5月13日再次发布的“国务院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具体的实施细则。此前，张平称，两年来“新36条”的实施细则进展总体情况不理想。

　　全国人大代表、浙江省委常委蔡奇说，“只要中央细则出来可操作，明明白白，简简单单，事情就好办了，地方政府随时都能出台相应的配套细则。”

　　“新36条”细则为何难出台

　　“新36条”面世近两年，细则为何迟迟不出？幕后的主要阻力是哪些？

　　全国政协副主席、全国工商联主席黄孟复日前对媒体表示，细则出台难度依然不小，“讲深一点就是要牵涉到利益集团，每一个垄断领域和垄断部门，都有一个相关利益集团。”

　　黄孟复认为，不同人对改革的认识，和改革后可能会产生新的利益格局的担忧，是这个细则难出台的主要原因。

　　对于“新36条”有令难行，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秘书长、国务院研究室工交贸易研究司原副司长陈永杰曾直言，关键在于一些部门对于国务院政策不落实、有选择地执行，甚至在一些政策上还与国务院的政策有冲突。

　　陈永杰曾直接参与了“非公36条”的起草制定，也就“新36条”条文提出过建议，并且深入到民营油企等企业调研。

　　他将各部门落实实施“新36条”的情况分为四类：一类制定了出台措施、一类正在制订、一类没有动静、一类是政策有保留。

　　陈永杰拿近年来问题突出的民间金融领域举例，“新36条”的第18条明确规定：“允许民间资本兴办金融机构，鼓励民间资本发起或参与设立村镇银行、贷款公司、农村资金互助社等金融机构”。

　　“这两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但我们现在一些部门文件，还按照老36条规定来实施，民间资本要办金融机构可以，必须有法人、商业银行要作为发起单位，而且控股要20%以上。”陈永杰说。

　　一位不愿具名的部委官员表示，“新旧36条核心就是政府要降低民营经济投资的门槛，虽然地方跟进得很紧，但如果相关的部委不制定具体的落实细则，民营企业根本无法有所施展。落实的主要责任还在各相关主管行业的部委，落实的核心其实就是要削他们自己的权，放自己的权。”

　　哪些领域最有可能率先放开

　　目前全社会80多个行业，允许外资进入的有62个，允许民间资本进入的只有41个。全国人大代表、三全集团董事长陈泽民认为，民间资本依然主要集中于商贸、住宿餐饮、制造业等一般竞争性领域，金融、交通、通信、电力、石油、天然气、矿产、基础设施、市政公用设施、医疗等利润丰厚的领域仍然被垄断着，民间资本难以进入。

　　“新36条”的重点任务就是要消除民间资本进入垄断行业存在的障碍，然而出台近两年，民资不能进、不想进、不敢进的“三重门”依然紧锁。打破垄断，给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创造一个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成为“两会”众多企业家代表、委员的共同呼吁。

　　全国政协委员、均瑶集团董事长王均金表示，垄断行业存在制度性壁垒、行为性壁垒和结构性壁垒。在铁路公路建设、民用航空、水利电力、汽油开采炼化等重大基础设施性投资领域，很少看见中小企业的身影。由于体制壁垒，中小企业在产业选择、技术改造、上市融资、资金扶持等方面，仍难以享受与其它大型企业，特别是大型国有垄断企业平等的市场待遇。

　　“我们均瑶进入的航空领域还算是比较好的，但是其他垄断领域，民资准入门槛就比较高。”王均金向《浙商》记者表示，垄断就是保护落后，必须要打破。

　　哪些领域最有可能率先向民资开放？“允许民间资本兴办金融机构”，曾被视为“新36条”中最具有突破性意义的标志，因此，一些权威人士认为金融领域的开放值得想象。目前民营金融的家底又是如何呢？民建中央在《关于进一步发展民营银行》的提案中透露：“目前我国民营银行数目不超过10家，合计人民币存款余额达2000亿元。”

　　黄孟复认为，第一个值得期待开放的是金融领域。中小企业各种问题的解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小金融机构的放开，这个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有记者问万向集团董事长鲁冠球：“如果引导民间投资的36条细则出来，您最想做的是哪个行业？”鲁冠球毫不犹豫地回答是“银行”。

　　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也指出，引导民间资本进入垄断行业，关键是金融要破冰，只要金融破冰，百姓就能动起来。南存辉建议，以创建温州金融改革综合实验区为契机，放开金融业对民营资本的机构准入，依法成立民营股份制商业银行，推动我国金融体制改革，引导信贷资金投向实体。

　　能源、基础设施领域的开放也值得期待。黄孟复强调，应平衡国企与民企在基础设施投资方面的比例关系，扩大民间资本进入空间。由全国工商联发起的城市基础设施产业投资基金3月12日已在北京正式启动。该基金是国家发改委批准设立的试点产业投资基金，是全国工商联重点支持的资本运作平台，旨在通过该基金平台合理引导民间资本进入能源和基础设施领域。在“新36条”实施细则出台之前，该基金启动具有较强的案例参考意义。

　　曾参与国家有关部委座谈的一位企业家建议，一方面要研究目前基建投资领域的已有门槛，如果门槛过高，民间投资进不来；另一方面也要考虑到民间投资的具体情况，要做一些体制和机制的创新。“基建的投资规模都比较大，动不动就是几十亿元甚至上百亿元，国家项目就更大了，回报周期长，回报率比较低。一些民营企业、民间资本要适应这种情况，自身也有体制机制创新的问题。”

　　细则出台必须要有操作性

　　据透露，“新36条”细则不但保证上半年出台，而且必须能适用，如果有部门认为有困难或不适宜出，要及时上报。国务院相关部门将定时督察各部委落实情况。

　　企业家们也提出了关于细则的建议。陈泽民认为，细则的制定应以营造公平竞争、开放透明的市场环境为核心原则，保证民间资本在垄断领域投资、融资和利润分配中享有均等的机会。政府尽量减少对企业进行不必要的干预，降低种种禁止性、限入性门槛。

　　全国人大代表、飞跃集团董事长邱继宝认为，中小型民营企业普遍面临转型升级，首先要积极为转型升级营造良好环境，包括公平竞争的环境和产业发展良好预期的环境。在公平竞争的问题上，主要是真正落实“新36条”，在产业准入上实现大中小企业和国有、民营企业的公平。在产业发展良好预期的问题上，一方面要降低高溢价行业的资本利得；另一方面在上中下游产业链明确技术、资金、土地、税收待遇等一揽子政策支持。

　　“新36条”细则出台的倒计时让企业家充满了想象。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持以乐观态度。

　　“原来的‘36条’出台时，企业界也欢欣鼓舞，但是真正对民资开放的行业和程度还是很有限，”一位不愿意具名的企业家向《浙商》记者表示，“新36条”出台和即将出台的细则间隔时间之久，足以体现一些垄断行业对民资的抵触情绪。

　　这位企业家讲述了一件事：“新36条”出台后，正逢他的企业在谈一个能源项目，但是进展缓慢，原因正因为他们是民资。

　　“我拿着‘新36条’的打印稿，对相关部门负责人说，你看，政策都允许进入了。对方笑而不予，项目最终还是泡汤。”该企业家认为，细则出台固然是一种期待，但是企业界更期待的还是最终的落实情况。

　　全国人大代表、华峰集团董事局主席尤小平也对落实情况有所担忧。他认为，从小额贷款公司试点和村镇银行开设的情况来看，各级地方政府出于风险控制的考虑，层层加码，抬高准入门槛，让民营企业望洋兴叹。

　　但尤小平也表示，“新36条”细则出台后，民资肯定会有一些机会。“只要开点门缝，民资都会先挤进去再说。”

　　“在改革进入深水区和攻坚期的当下，很多规则缺少预设，以及预设之后还存在执行难的特点，”王均金认为，政府部门过宽的行政裁量权无疑会影响落实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