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安道尔

　　安道尔整个农业文明史似乎都被浓缩到一份长长的菜单中

　　陆维止

　　关于安道尔，最常见的一种说法是：这里有且只有三样东西——私人银行、免税店和滑雪场。

　　或者，这仅仅是我们的偏见？譬如，有多少人知道这个面积不足500平方公里的小国其实有着特别丰富、特别地道的传统美食呢？

　　以安道尔北部城市加泰罗尼亚为起点，25家“博尔达餐馆”构成了一条非官方的“美食之路”。所谓“博尔达”（Borda）其实是一种年代久远的石制谷仓，亦是安道尔农业文明的象征，如今多被改建为乡村餐馆。漫步于风景如画的乡间庭院，赏美景、品美食，还有什么比这更惬意的呢？

　　在加泰罗尼亚的崇山峻岭间穿行大约两个半小时，便到了“美食之旅”的第一站——位于Aixirivall广场的Pubilles餐馆。这是一幢再典型不过的博尔达建筑：屋内铺设原产自比利牛斯山麓的花岗岩地板，三根巨大的松木梁柱支撑着高高的黑色石板屋顶。建筑底层即为当初饲养牛、马、猪的畜栏，空间相对开阔的二楼则用于堆放饲料和烟草，后者是安道尔的一种传统经济作物。据店主介绍，该建筑距今已有200多年历史。

　　在餐桌边坐定，没多久便看到一盘热气腾腾的烤全猪呈到邻座的法国人面前，引得一桌人啧啧赞叹。百无聊赖之下，我开始翻看桌上的菜单，安道尔的整个农业文明史似乎都被浓缩到这份长长的菜单之中。譬如，Trinxat de Muntanya其实是一种土豆白菜馅的糕饼，咬起来吱嘎作响；Escudella则是由开胃汤、胡萝卜炖土豆和肉丸组成的三道式晚餐。当然，菜单中亦不乏洋葱汤、油封鸭、瓦萨火锅之类的经典法式大餐，甚至还有猪蹄烤蜗牛这样的加泰罗尼亚传统菜肴。所谓兼容并蓄、博采众长，在安道尔的饮食文化中亦表现得淋漓尽致。

　　抵达位于法国边境的小镇Soldeu时，正值大雪纷飞的冬夜。Calbo家族从入不敷出的山区牧民摇身变为滑雪度假村的所有人，已成为当地的一个传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亦是安道尔近代史的一个缩影。

　　当夜我下榻于Calbo家族开设的五星级酒店，由米其林星级大厨亲自掌勺的晚餐自然不会令人失望：从南瓜面疙瘩、改良版冰镇果汁朗姆酒、黑松露配帕尔马干酪“乳清”到野兔肉配梨丝加鹅肝酱，可谓色、香、味、形俱全，足以代表加泰罗尼亚菜系的最高水准。

　　尽管如此，在我的内心深处，仍不免生出一阵小小的失落感。酒店给人的感觉太过“巴塞罗那”，原本独树一帜的博尔达风格及其背后的历史反而变得模糊起来。倒是闻所未闻的安道尔红酒给了我一份意外的惊喜。翌日清晨，我独自攀上海拔约1200米的小山村，只为一睹红酒是怎样酿成的。据酒厂主介绍，在千米以上的海拔高度酿酒，本是一项不小的挑战，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全球变暖竟让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

　　回味绵长的安道尔红酒和清新宜人的山间空气相当“开胃”，于是我决定将旅程稍稍延长一些。

　　安道尔的餐馆总能以不同的方式将馥郁的乡村风情与其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结合起来，其中多数保留了博尔达的传统元素，譬如用食槽和牛栏围成一个供食客休憩的隐蔽角落。当然，走高端化、都市化路线的亦不在少数。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那些原汁原味的博尔达餐馆，石板烤肉、土豆馅糕饼、野猪肉均是难得一见的安道尔特色菜，尤其是Estevet餐馆的浓酱砂锅菜，堪称一绝。

　　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我决定将安道尔首府La Vella的Cisco de Sans作为此行的终点站。这是一间由姐妹俩操持的小餐厅，菜单并不长，所谓招牌菜——譬如烤蜗牛、烤猪蹄、蛙腿肉、牛肉片、洋葱汤、高山米等——看上去也无甚出奇之处。将桌上的蘸酱蒜香肉丸、羔羊肉和松鼠肉海鲜饭扫得一干二净之后，我才知道当地人所言非虚。“安道尔菜系又可以细分为好多种，不能一概而论。”负责掌勺的姐姐告诉我，“哪怕是来自某个地方的一块碎片，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