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为什么不够勇敢

　　作者: ■本报评论员王义伟

　　韩寒到访台湾，写了一篇“太平洋的风”，在两岸引起较大反响。在台湾，韩寒被普通民众浓浓的人情味所感动，以至于感觉自己被“石化”了，而台湾的政论性电视节目，对当局领导人的嬉笑怒骂、毫无顾忌的讽刺挖苦，让韩寒的家人觉得比湖南台的快乐大本营还愉悦。两相比较，韩寒认为自己在大陆“失落在我生存的环境里，前几十年教人凶残和斗争，后几十年使人贪婪和自私”，而他“要感谢香港和台湾，他们庇护了中华的文化，把这个民族美好的习性留了下来”。

　　也许是短暂的逗留，来不及深入了解，也许是故意省略，笔者在这里想加以补充的是，在台湾的中国人不但把这个民族的美好习性留了下来，还有所发扬光大。请注意笔者的用词，是“有所”发扬光大。

　　有一个具体的事例，对过往摧残人权的反思及补救。

　　国民党败退台湾后，宣布全岛戒严，并颁布一系列法令，对岛内民众展开高压整肃。这次戒严持续时间之长、迫害无辜民众之多，世所罕见。按照台湾文化名人，现台湾“文建会”主委龙应台女士的说法，“（国民党）以强权治国，风吹草动，匪谍无所不在，左派的信仰者固然被整肃，不是信仰者也在杯弓蛇影中被诬陷、被监禁、被枪毙、被剥夺公民人权。”

　　不同的机构和研究者却得出了不同的数字。一种说法，上个世纪50年代，台湾军事法庭受理的政治案件有29407件，受难者大概有14万人；另一组数据来自台“司法院”，政治案件达6至7万件，以每个案件平均牵连3人计算，受军事审判的政治受难者应当在20万人以上，如果把这些人的家属与亲人算进去，受到政治迫害的大概有100万人。

　　台湾的戒严结束后，台湾当局开始正视这段历史，在“行政院”系统内成立了一个“戒严时期不当叛乱及匪谍审判案件补偿基金会”。截至目前，已经核定补偿的案件有7620件，已发放的补偿金额超过新台币193亿新台币（48.25亿人民币）。

　　不但如此，每一年的“2.28”纪念日，台湾当局都会举办相关活动，向受难者家属致歉。今年的活动，马英九鞠躬致歉之余，还向相关受难者家属发还了受难者的书信等资料。

　　这些，在岛内舆论看来，尤其是绿营的人看来，还不够。

　　于是就有了今年4月6日那场火力猛烈的台湾“立法院”质询。质询者是民进党“立委”段宜康，被质询者是5月20日将就任台湾新设立的“文化部部长”的龙应台。

　　段宜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大段引述龙应台书中的材料，强硬要求龙应台当场承认，上世纪50年代开始的那场白色恐怖，始作俑者、负责任者，是蒋介石。

　　龙应台，从头到尾不松口。反复强调“因为权力是一个个人，也是一个结构，当它是一个结构时，它就非常复杂。”

　　双方较量到激烈处，段宜康说出了狠话，“龙主委，我必须在这讲，你不够勇敢！你今天辜负了你的这本书！”

　　这场质询，段宜康一直在进攻，龙应台一直在防守，一直没有松口。

　　龙应台确实不够勇敢！为什么。原因不能完全怪罪到龙应台头上。她不够勇敢，是因为国民党不够勇敢、马英九不够勇敢，不敢在纠正历史错误的道路上再前进一步。国民党仍将蒋介石、蒋经国当做伟大领袖供奉，马英九每年前往两蒋灵柩前祭拜。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龙应台顺着段宜康的话，说蒋介石是白色恐怖的元凶，那么，她将违背整个国民党执政团队的意愿，除非她不想干了。这是从政的无奈，相信经过此次质询，龙应台应深有感触。

　　其实，民进党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如何面对陈水扁巨额贪腐的问题上，民进党至今不但不认错，还死保陈水扁，要求马英九特赦，一丝一毫的反思、道歉都没有。

　　“我再次重申，尊重人的生命，尊重人的权利，如果我们不希望如过去那样的事情在未来再度发生，就必须要诚实地去面对过去。”这是段宜康的话。虽然他是绿营的政治人物，但这话有道理。

　　龙应台也说过类似的话，她有一篇文章“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入选大陆的小学课本。在文中，龙应台说，“你今天不生气，不站出来的话，明天还有我、还有你我的下一代，就要成为沉默的牺牲者、受害人！”

　　尊重人的权利，不让自己成为沉默的牺牲者。这样的警言，对两岸民众，同样重要。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