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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立宪之路 帝国的爱国主义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5-19 01:11 来源: 中国经营报

  刘刚冬君

  近人写中国近代史,多从林则徐开始,因为他“反帝”。

  孰不知,如果从世界史的角度来看,当时以“帝国”自居者,大清朝可谓举世无匹,林则徐反帝,乃以“此帝”反“彼帝”。

  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天下观里,大清朝所代表的“中国”,其实质,就是天朝帝国主义。

  天下观,是以王朝为中心的“家天下”的观念,人民与土地都被“家天下”的王权大一统,作为“王土”和“王臣”了。

  对外,天下观以“华夷之辨”划分界线,以天朝自命,以中国自居,把世界当做中国的边缘地带,据此边缘地带者为四夷。

  天下观之于世界,还负有一种使命,那就是“以夏变夷”,教化世界,这就使得“王土”无边,王权无限,以王道为国界了。

  以王权行王道而王天下,目的是要以天下为一国,建立个大一统的国家,这样的国家,只知有王权,而不知有国权,只知有王朝天下,而不知有民族国家,当然,也就不知国家主权为何物了。

  英清战争,因鸦片而起,在两大帝国主义——东方中世纪帝国主义与西方近代帝国主义于历史的转折点上相遇。

  时至今日,来谈“反帝”,就不能像林大人那样,据此反彼,而是两帝都要反,既要反列强帝国主义,也要反天朝帝国主义,片面反帝,会误读中国近代史,误以天朝帝国主义为爱国主义。

  林大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多么好的诗!这是用五千年文明造就的伟大人格,从伟大的人格里陶冶的诗。

  但如此高贵的诗人情怀,却迷失在天朝帝国主义里。

  从内心里,在情感上,我们愿意追随林大人这首诗,但理性要求我们,对它应该进行反思,因此,我们难免一问:林大人的“国家”,是什么国家?一问再问,就会问出天朝帝国的尾巴。

  这是那个时代留给他的尾巴,他的诗并不因此而打折,倒是我们今天来读这首诗的人,在向诗人奉献崇敬之情的同时,不妨一问,站在我们的时代,向那个时代发问,就会问出局限性。

  还有魏源,也有这样的局限性,他的口号,“师夷之长技以制夷”,不仅是他那个时代的最强音,而且余音袅袅,绵延至今。

  两大帝国主义对峙,它作为一种战略问世,如冠以“爱国主义”头衔,那么,我们不妨问一问,它爱的国,是不是天朝帝国?

  “攻夷”和“制夷”,它们是不是天朝帝国主义的话语?也许有人会说,天朝上国,难道不是从祖国的土地上生长起来的?如果它在一定的历史时期里代表了祖国的意志,难道它还不可取?我们的回答是:当然不可取!如果天朝帝国主义可取,那么“反封建”就成了问题,如果“反封建”都成了问题,那还谈什么中国近代史!

  通常所谓“反帝”,单指反对列强帝国主义,可我们发现,“反帝”还有另一面,那就是反对天朝帝国主义。“反帝反封建”,其实是一回事,从根本上来说,都要反王权主义。

  中国的王权主义,对内搞君主专制主义,对外搞天朝帝国主义,搞得内忧外患不断。内忧,来自人民起义,面对专制,“革命”才是硬道理;外患,是异族入侵,那是天朝帝国主义招来的。

  对于王朝中国,仅仅“反封建”是不够的,还要“反帝”,不从自身反帝,就会将捍卫天朝帝国主义,当做捍卫国家主权;将认同天朝帝国主义,当做爱国主义来看;将天朝帝国主义的忠臣,当做民族英雄来宣传。时下流行的中国近代史教科书,就多有这缺憾。

  帝国主义,诚如列宁所言,乃资本主义高级阶段,但它并非资本主义的专利,同样也可以说是封建主义的高级阶段。到了十九世纪,这两大帝国主义,或上升,或衰落,上升的西方列强,给了衰落的天朝帝国主义致命一击,以此吹响了中国近代史的序曲。天朝崩溃了,有人惋惜,哀叹不已;有人奋起,誓死捍卫之;也有人反思,捕捉了历史的新契机。林则徐乃奋起之尤,而徐继畲则率先反思。

  在《瀛环志略》里,没有嘹亮的军歌和抗战的口号传世,没有悲壮而忧愤的天朝英雄主义的展示,徐继畬领着我们游历瀛环,进入新的地缘政治。在地缘政治的世界——瀛环里,中国不再是天下的中心,也不再以天朝自居,而是居“四土”之一土,为各国之一国。尽管他以充满激情的口吻,赞美中国为“伦物之宗祖,而万方仰之如辰极”,但他还是为中国划分了边界,使“中国”的地缘属性变得清晰起来,使天下观的“王土中国”转变为地缘化的“主权中国”。

  其“主权”范围有多大?我们先来看西北,“葱岭之东,外兴安岭之南,五印度之北,一切蒙回各部,皆我国家侯尉所治”;再来看东北,“朝鲜虽斗入东海,亦无异亲藩,胥神州之扶翊”,这些都属于“主权中国”。由此,再往东往北,为俄罗斯所环绕;再往东往南,入海,而有日本列岛环峙于东瀛一隅。还有西南毗邻诸国,原来也列于天朝藩篱,不算“域外”,展示天朝帝国主义的《皇清一统舆地全图》,还将它们划在大一统范围内。然而,在徐继畬的新思维里,它们却不得不作为“域外”之“南洋滨海各国”出现了。

  徐继畬在《瀛环志略》里,将《皇清一统舆地全图》列于亚细亚之首,是出于他的好友著名地理学家张穆的建议,这在体例上虽然不伦不类,但在名分上却保留了尊王大义,把天下观的尾巴带到世界观里来了,使皇朝舆地出现在世界地理中,依然被端拱。

  但“中国”之于瀛环,已非居天下之中、八方来朝的那个天朝帝国,而是据亚细亚东南、为亚细亚疆域最大的主权中国。徐继畬已经明确,主权国家的合法性,是以“地理为经,历史为纬”来确立其主权范围的,而非据一国的政治理想和文化抱负来说的。

  没有材料表明,徐氏了解并研究过国际法,但《瀛环志略》一书对世界各国的叙述,其言有据,分寸得体,似与国际法相契,以至于中国传统政治“王土、王臣”那一套,几乎就被他省略了。

  作者为学者伉俪,合著《文化的江山——重读中国史》《通往立宪之路——告别晚清的近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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