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民魂断影视业

　　败将

　　这又是一起“行外人”投资影视失败的案例。陈卫民欠下数千万元债务饮弹自杀的结果让人唏嘘不已。

　　文 │  本刊记者 沈晓琳

　　谁也没有想到陈卫民会拿着一把自制手枪去参加饭局。吃饭的人他都认识，碰头的主要目的是商谈借款还钱——陈卫民欠了3000多万元，债权人也在当天的饭桌上。

　　流动性危机下，这是再典型不过的民间经济纠纷。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因为陈卫民的身份和那把枪，最终登上了隔日报纸的新闻头条：3月22日下午，杭州雅缘影视制作有限公司董事长陈卫民和与其有债权债务关系的柏女士午饭后在马路边谈话。陈突然说“带了枪”、“不想活了”，一气跑上了杭州小和山石马村边的山坡上，未及山下人阻拦，饮弹自尽。

　　与2009年涉嫌非法集资十几亿元的“影视大亨”张世强饮弹自杀案件不同，警方事后查明，陈卫民是影视投资失败，欠下数千万元债务，无力偿还，选择了自杀。

　　从贸易公司到影视投资

　　想不到的结尾必有一个想不到的开头。在投身影视业之前，陈卫民的头衔是缘信实业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根据公开资料显示，这是一家在2008年9月注册的贸易投资公司，注册资本2000万元。缘信实业有限公司对外招聘的简介上写着：内部设有贸易部、财务部、人力资源部、公关策划部、技术教育部、业务拓展部、化妆品部等七个部门，员工共100多名。

　　“公司一直运作得不错，也确实赚到了钱，陈总想做得更大，他希望公司能上市，于是就到处找投资项目。”陈卫民的好友王小姐说，各种快速积累财富的方法在陈卫民头脑里翻腾了一遍。有人描述，陈卫民有过投资矿山采矿的想法、还想过要经营一个酒庄、有一阵还认为民营医院投资前景不错，“他对典当行的买卖也很感兴趣，只是门槛太高了。”时间进入了2010年，这时有人向他提议，不如创办一家影视公司，投资电视剧。

　　陈卫民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解释自己决定进军影视产业的原因：“我以前对影视业只是感兴趣，但看到政策扶持力度之大，还能享受一定的税收优惠，就决定试试。”而华谊兄弟、华策影视两家浙江影视公司上市，也给了陈卫民更多的底气。在陈卫民看来，电视剧比较好赚钱，“即使上不了卫星，地面总能卖掉点。我们慢慢做，把基础打扎实了，最终目的是进入电影市场，拍大片。”

　　众所周知，浙江对影视产业的扶持力度全国最大，而浙江范围内，最大的优惠政策在金华市东阳横店。为了吸引影视公司进驻，横店影视产业实验区自2004年成立以来，一直实行返税的优惠政策。“不少杭州影视公司甚至会在横店租个房间或者仓库，注册一个公司，拍戏的时候，就把横店那家公司挂上合作伙伴的名头，所有的支出收入都往那边走，可以省去一大笔税。”业内资深人士王一凡说。

　　然而，雅缘影视公司却出人意料地把选址定在新加坡杭州科技园，一个位于杭州东部的下沙经济开发区内，旨在打造“软件工厂”的服务外包产业基地——不仅与陈卫民意图享受扶持政策的初衷南辕北辙，甚至与其在杭州西部留下的家直线距离约达40公里。

　　独立发行暗藏风险

　　“去年夏天，经常能看到他在公司过夜。”新加坡杭州科技园的物业管理人员沈辉辉说。这一期间，正是陈卫民为其第一部电视剧《没有承诺的爱》疲于奔波跑发行的时候。

　　2010年4月，雅缘影视公司成立。同年8月，《没有承诺的爱》在杭州开拍。陈卫民不仅请到黄圣依、朱孝天、何洁等两岸明星担当电视剧主演，还砸下近20万元在浙江省人民大会堂举行了开机发布会。而这部剧的剧本则来自于新加坡杭州科技园的一位招商负责人的推荐，此人之前最成功的“推荐”，即是说服陈卫民把雅缘公司安置在科技园内。

　　45天紧锣密鼓的拍摄后，斥资1600万元的《没有承诺的爱》在2010年9月中旬杀青。通常情况下，一旦后期制作完成，即可向电视台发行。但是还未等投资从版权出售款中收回，影视新人陈卫民已经交上了“学费”。“我们到最后才发现，编剧居然照抄了一本韩剧的剧本！”接近陈卫民的人说。

　　“《没有承诺的爱》在申请发行许可证时遇到了麻烦。”知情人士说。国内电视剧投拍过程中，要面对广电总局的两次审查，即拍摄前的立项审查和发行前的行政审查。即便是已经制作完成的电视剧，如果通不过发行前的行政审查，最终也只有压箱底的份儿。“浙江省广电局注意到了剧情雷同的问题，发回意见让雅缘公司一一改正那十几处情节相似的地方。”

　　直到2011年6月发行许可证到位，《没有承诺的爱》的片花才出现在各大卫视的电视剧购销渠道上。中间9个月时间，没有人知道陈卫民在想什么、干了什么。“做第一部剧的时候，公司里都没有一个真正懂业务的人，人员就是前台、出纳、会计、办公室主任、保洁人员和陈总自己。”雅缘公司前员工说，“他忙的时候就睡在办公室里。”

　　显然，陈卫民非常辛苦。相比当下盛行的影视公司与电视台联合投资、风险共担的模式，雅缘选择了一条艰险无比的道路：自己做全国发行，与电视台逐家谈判播放权。虽然总发行价比联合投资模式要高，但发行周期长，对发行人综合能力要求更高。一旦片子销售不畅，就意味着上千万元的投入血本无归。

　　“电视台购剧现在非常谨慎，动辄3000万元一部的大戏，自然不敢轻易选择。而且卫视多为2集平台，一家卫视全年仅30部剧集需求，再加上同播卫视抵消一部分需求，因此好多人忙活两三年，砸了几千万元，最后捧回家30几盘带子。”黑龙江电视台电视剧购销部的乔歆羽与雅缘影视曾有过接触，他这样分析国内电视剧投资的风险。

　　然而，初涉影视圈的陈卫民并不太懂这些，他也没有丰富的业内资源。2012年1月，有朱孝天粉丝问雅缘公司高层播剧时间时，得到的回答是：“还在与电视台接洽中。”

　　情义无法代替经营

　　在很多人眼里，陈卫民都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出品人。“陈总很讲诚信，剧组解散当晚，他就将所有演员的片酬一一兑现付清。”出演《没有承诺的爱》的演员黄圣依听闻陈发生意外后说，“按照合同内容，电视剧还有后期制作，我们也一直在等陈总通知配音，但是他的电话一直没有来……后来才知道，陈总是在借钱拍戏。因为借钱人不停向他催债，连后期制作都没完成。”

　　“当他手上有闲钱的时候，很多人会给他介绍说，你去投资这个，你去投资那个。”好友王小姐说，“陈总投资影视，是听人说，只要票房情况好，收入简直是暴利。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在第一部剧(《没有承诺的爱》)拍摄完成后，他发现了很多财务问题，而第二部剧(《乱世情缘》)在拍摄中间也发现有财务问题，但由于已经开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拍下去。”

　　新剧组每一天都在“烧钱”，而前一本片子的投资款仍没有完全收回来，无奈之下，陈卫民向身边的朋友大笔借钱。“陈卫民是向不少人借了钱，但他自己也借了很多钱给别人。”知情人士透露，“去年的信贷危机对他打击尤其大，很多向他借钱的人，都无力还钱，加上他自己的债务，就恶性循环了。”

　　“陈卫民的手法更像是投资，而不是产业运营。”业内有人评价。“影视行业体量很小，而且最需要的是创意，这几年大量热钱进入，人才有限，而资金量过大，最终势必出现问题。”浙江绿城文化传媒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周伟成说。

　　有媒体报道，陈卫民欠债权人徐凤英的债务，以及对徐所知的4位朋友的欠款加在一起，数额已经过亿元——远远超过两本电视剧的总投资额。那么除了影视投资，陈卫民是否还有其他借款用途？

　　“陈卫民投资的有些项目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应该也有其他项目的失利，或是他在澳门赌场的放贷没有如期回款。”陈卫民的一位朋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