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欣诺托：欧洲央行注入巨款的玄机

　　最终的违约将不会出现在某些受灾国的外国银行身上，而是很可能体现在欧洲央行的资产负债表之中，并由所有欧元区成员国的中央银行共同承担损失——而这种债务社会化的温和形式将很可能为欧洲债券这类方案的出台埋下伏笔

　　发自布鲁塞尔——纵观整个金融危机时期，欧洲央行的行为一直都在自身“能做什么”以及“允许做什么”之间踌躇不定。

　　欧洲央行是欧盟唯一能向各国政府提供无限量融资的机构，但该行自身的管治规定却禁止其对政府进行紧急援助。但即便如此，欧洲央行依然向金融系统注入了大量的流动性，从而间接缓解了各国政府所承受的还债资金压力。在近18个月以来，该行一直在其证券市场操作程序(Securities Market Program)的指导下从二级市场买入相关政府债券——约值2000多万欧元。此外它还向银行部门提供贷款，比如最近启动的一项三年期再融资行动就从计划向欧元区银行发放4890亿欧元资金。

　　欧洲央行行长马里奥·德拉吉在去年12月初向欧洲议会做出的演说中强调了自己无限支持各银行以避免信贷紧缩(credit crunch)的决心。而欧洲央行随后在圣诞节前放出的巨款则似乎就是为了印证这一点。

　　德拉吉把是否将这些流动性用来购买高回报政府债券的决定权留给了各国银行。而法国总统萨科齐和法国央行(欧洲央行成员之一)则毫不遮遮掩掩，直接敦促意大利和西班牙各大银行购买本国政府的债务。

　　这种敦促行为背后的政治逻辑其实相当直白。如果那些银行不断购入本国政府的债券，那么所有公共债务将逐渐被重新国有化，而那些资本不足的银行近来只向本地区发放的私人部门贷款也将如此。这个所谓“萨科齐套息交易(Sarkozy carry trade)”并不能消弭主权债务崩溃所带来的系统性后果，但却能破解一个微妙的政治态势：本身已经极为脆弱的各欧元区政府却被其中几个国家的银行所劫持，只能被迫持有这些银行。而法国人正是从希腊身上得到了这个教训。

　　但令人担心的是，各大银行目前却不去动用这些现金，而是将其存放在欧洲央行那里。在上文中那个不同寻常的再融资行动启动之后，欧洲央行的隔夜存款能力从2500亿欧元飙升到4000亿欧元，最近又上升到了4800亿欧元。这种行为虽然反映了各大银行的犹豫不定，但把钱留在欧洲央行意味着遭受亏损，也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迟早这些银行都得动用这些现金，问题是怎么用而已。

　　而各大银行眼下最紧迫的利益就是适应新的资本要求并将自己的资产负债表恢复到财务健康状态，这意味着他们将用一种性价比最高的方式运用欧洲央行的钱来实现这一目标。那么倘若他们想用这些现金来为私人部门提供持续融资的话，就必须确保这些钱被交到最有信誉的客户手里。

　　这意味着，就像意大利和西班牙各银行在过去几个月所发放的贷款那样，大部分现金都将流到了当地富裕家庭和大型企业手中。这将允许银行市场继续发挥作用，但却不太可能为欧洲经济注入急需的那种刺激。

　　而另一个替代方案则是萨科齐和法国中央银行所敦促的那样：让欧洲各大银行去收购自己所在国的政府债券。当然，也很难想象这些银行会用自己所有的钱去收购几个月前拼命想甩掉的东西。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们一点也不会买。事实上4890亿欧元中已经有一部分被用于这一用途了。

　　其实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意大利和西班牙两国的银行最近都从欧洲央行处得到了资金，而且利率极低，自然也有望在当前高回报率的本国政府债券上大捞一笔。这些投资既能稳定政府的财务状况，同时也会对银行的资产负债状况加以改善。

　　但值得警惕的是，这些银行购买的都只是到期期限为三年左右(为履行自身对欧洲央行所负的责任)的短期资产。这意味着一旦欧洲央行收手不干，对各国政府的支持也将随之消失于无形。更重要的是，当外国银行系统大幅减少自身在所在国以外所承受的风险之时，欧洲央行实际上成为了这笔借款的最后承担者。

　　欧洲央行这笔巨款只能对实体经济提供些许支持。相反，如果银行用目前存放在欧洲央行的钱来持续购买短期政府债券，那么这笔巨款将对欧元区国家的金融联动状况产生极大影响。而最终的违约将不会出现在某些受灾国的外国银行身上，而是很可能体现在欧洲央行的资产负债表之中，并由所有欧元区成员国的中央银行共同承担损失——而这种债务社会化的温和形式将很可能为欧洲债券这类方案的出台埋下伏笔。

　　本尼迪塔·马欣诺托，乌迪内大学政治经济学讲师，布鲁塞尔智库机构“Bruegel”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