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问教育培训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4-11 12:06 来源: 《数字商业时代》内容导读:如果教育培训创业家仅仅是资本迷醉的幻想家,没有基本的教育理念,那么中国的教育培训行业将会走向何方?
这个3月,俞敏洪格外匆忙,他背着双肩背包在各种场合宣讲着他的新主张。甚至他开始革自己的“命”:一个最爆料的言论是,他提倡中国应该从官方大大降低英语学习和英语考试在学生成长中的重要性,要求把英语分数占比降低。这难道不是和新东方的发展相矛盾?到底是做戏还是作假?
作为民办教育先锋,新东方集团董事长俞敏洪一直是以“斗士”形象示人。新东方好端端的上了市,他开始跳出来发“牢骚”,说自己被资本“胁迫”了,说自己不过是想做个“校长”。多年以来,那个他“想成为的他”和“不得不成为的他”一直在进行着激烈的搏斗。
“如果你们遇到不允许学生读课外书籍,只是为了学生考高分,自己拿奖金,这样的老师就应该被处理!”面对4500名下至小学上至高中的学生们,俞敏洪3月底在扬州新东方发了狠话,他说现在中国的教育完全把学生的终身竞争力放到脑后了,考虑的都是眼前的利益。同时,他还洒脱地表态,这件事可能也有新东方在推波助澜。
眼下,民办教育培训机构的领导者们正在经历一场选择良知还是无边财富的拷问。业内人士判断,小升初相关培训机构与体制内学校勾结形成的利益链条,是北京小升初竞争残酷,导致孩子们无力承受的根源所在。
这里贮存着巨大财富空间,小升初的相关培训市场就已经足以支撑数家上市公司。据21世纪教育学院3月发布的数据,预计到2012年底教育培训市场总值将升至9600亿元(年复合增长率12%),相当于2008年全国实现土地出让总收入的数额。
不停给学校送礼,请客吃饭,维护和占坑班、学校之间的人情关系,把孩子们成批地推入拔苗助长的漩涡,还是能够略有良知地为孩子的终身竞争力做一些考虑?在获得巨大市值还是人们的尊重之间,大型教育机构有没有可能把天平的准星做一些调整?
和成人教育培训不同,青少年课外辅导及相关的教育培训承担着青少年人格教育的重要使命,在传递什么样的价值观,在如何对待世界及生命的问题上,教育培训机构作为新兴力量,是否可以为之作一些贡献?
如果教育培训创业家仅仅是资本迷醉的幻想家,没有基本的教育理念,那么中国的教育培训行业将会走向何方?
教育普遍急功近利
“小升初”培训业务已经成为一些教育类民营公司的主营收入。
龙文教育是继学而思在美国上市后,力图成为首家在A股上市的教育培训机构。正当他们在这条路上飞奔之际,媒体爆出龙文学校部分地区教学资质不全,质量下降等现象。公司去年底获得国内教育产业最大的一笔股权PE投资4.5亿元,为了履行类似于对赌协议的“业绩激励计划”,“在上市之前,达到2000个分校”。因此龙文教育加速铺点,目前其在广州已拥有约70家分校,遍布各个区。
这种外部的培训利益链条长期运行,已经反过来作用于体制内教育。有的学生家长告诉我们,现在上哪个小学都一样,因为老师只讲最基本的内容。比如,老师只讲到一元一次方程,但是考试会考一元二次方程。一元二次方程去哪里学?当然是倒逼着孩子到校外培训机构去。
以前从小学到初中的数学内容,现在被全部挤压到小学期间完成,孩子花了大量的时间学习奥数、英语,挤掉的都是和当下的竞争力无关,但和终极竞争力息息相关的东西。
据北京艾索市场咨询公司2007年初进行的专项研究,北京城区儿童总体上培训班的比例为1/2,也就是说北京市的儿童市场有约80万人的消费者,4~6岁儿童参加培训班的比例约占四成。小学阶段有近2/3的学生参加培训班。
在培训班类型中,儿童参加最多的是英语培训班,约有2/3的儿童会选择参加;其他培训班多属于兴趣类型,美术、音乐等人数较多的培训班,也只有大约1/4的儿童选择参加。
俞敏洪对现有的教育思路有着刻骨痛恨:死记硬背的东西吸收得浅,背完了考试,考毕就扔掉,学生们一路背到高中,一毕业,所有的公式、数据、文章全都忘了,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完成考试。
古人背东西是为了修身养性,为了有一辈子的竞争力,而中国的教育只是为了有一段时间的竞争力,以考上大学为目的。这导致了几百万大学生的迷茫。
学生成绩和培养学生终身竞争力是矛盾的吗?这也正是俞敏洪正在思考的问题。他认为在社会上生存,必须要迎合这个社会的规范和标准。中国大的体制不变,民间力量是变不了的,没有任何办法。大的体制要改变,短时间内也是非常难的。在体制下如何进行延伸的问题是目前民办教育培训机构所应探索的方向。
杨林柯是西安一位中学老师,最近她写就的“万言书”在网络上流传甚广,她和学生们的经历恰恰佐证了俞敏洪的思路。
杨在课上要求班里的学生必须阅读课外书籍,不但跟学生们讲自由思想、独立人格,还讲如何培养自己的终身竞争力。杨林柯教出来的学生,语文成绩一直在西安是最高的,而且全班成绩都高,因为老师没有过分强调最优秀的学生,而是要求前几名和后几名学生共同提高。
这让俞敏洪更笃信这一理念,在新东方开会时他跟管理者们强调,公司的收入高,利润好,这和弘扬新东方的正确价值观是不会有矛盾的。
俞敏洪说:“既然中国的高考体系不能改变,而且改变可能确实会带来更大的社会问题,教育机构要想办法在这个框架之内如何同时变,老师在变,并由老师逐渐推动,慢慢让教育体制也跟着变,我觉得这是中国解套的办法。”
教育人才要“三道合一”
当小升初形成的利益链让所有适龄孩子和家长焦灼不堪时,和俞敏洪一样的很多教育者和他们的机构已经开始从不同侧面践行对孩子终身竞争力的培养。
定安里小学原本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小学,以前甚至遇到招生难题,老师要到周边小区鼓动大家入学才能填满教室的座位。但现在要想进定安里小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它的礼仪教育和中医班作为两大亮点,很多家长多是冲着这两项教育来的。
杨志勋教授就是中医班的授课人。他是清新中医诊所的所长,也是北京市政府顾问。
在小学和幼儿园开课之前,杨教授在自己开的清新中医诊所开始免费开设中医班。阶段性的硕果已经显现,从杨志勋的中医班走出去的少年,大多在学校担任班干部,有很多个班长、大队长,其中能诊脉的孩子在学校里受到老师、校长的喜爱,常常把孩子们拉过去给自己诊脉。这些孩子和同学的关系都非常好,因为他们从这里学会了包容,学习都很优秀,但是并不感到辛苦。
参加清新中医的免费培训班,既不能享受中考加分,也不能换来什么证书,但70多个孩子已经至少坚持学习了三四年,其中最长的已经坚持了五六年。“在这里我学到了很多中医医学知识,而更重要的是中医里非医的部分,包括如何做人、如何思考、如何调整心态”,这是一位名叫薛嘉毅的13岁孩子写在笔记本里的一句话。
杨志勋出生在中医世家,曾是国家科委的专家。他在多年的工作中研究过20多位世界顶尖的科学家,也与众多杰出人物共事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体会到一个人的成功第一来自于心理,第二来自于思维方式,最后需要有强健的体魄。起初对这方面的认识模模糊糊,直到他接触到了《黄帝内经》,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体会和古籍经典产生了相互印证,在思维上更通透了。
杨志勋悟出了教育人才所必须要具备的“三道合一”:做人之道,健康之道,成才之道。
这些经历让杨志勋在退休后希望能够从小给孩子们进行一流的思维训练。比如,学习中医五行时有很多复杂的关系,杨教授让孩子画出关系图来表现出他们的思考,他提倡用思维关系法把因果关系搞清楚。
教育没有弯路可走
中医班的孩子也像其他孩子一样,为了应对体制内教学不得不上奥数班,但是家长们都会先征求杨教授的意见,在实践上也力保中医班的课程,如果孩子有特殊情况不能来,家长们都会在课上好好记录,回去给孩子补课。中医班的家长们对学中医的兴趣比孩子还大。
杨教授经常跟大家讲,人的一生如果能够跟上一个好老师那是成功的开始。杨教授的成长过程当中,身上结合了诸多优秀人才的智慧,在这里能够接受的熏陶,在其他地方不一定学得到。
所以无论是学生还是家长对清新国医的课程都非常珍惜。冬季如果开设寒假班,学生和家长们就都不回老家,就为了能有机会听杨教授讲课,就因为他们知道遇到这样的一个好老师并不容易。
有了像杨教授这样一流的人才投身教育事业确实是孩子们的幸事。对于中国教育优秀人才的稀缺,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助理副总裁谢琴深有体会。
1999年,当时还在大学读书的谢琴因为爱好成为了一个英语培训老师。那时教授幼儿园孩子的本科生极为罕见。
多年前,谢琴在香港走访了一家幼儿园,园长介绍自己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教育学博士,这让当时的谢琴感到非常震惊:别说世界一流大学的博士,就连中国普通高等院校的研究生都不一定愿意去当幼儿园的园长。谢琴发现在国外越是从事低幼教育的人,越是学历高,在中国刚好相反。在这一点上,我们发现中国对于教育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够重视的。
不过开始投身于幼儿教育的优秀人才正在越来越多。耶鲁大学人类学博士王甘1998年归国后,苦于给自己的孩子找不到幼儿园:大部分幼儿园要么纪律过于严明孩子无法自由发展,要么就是“洋幼儿园”多为外国教师,孩子难以接触到中国文化……思虑再三,王甘决定,为了儿子,自己开一所幼儿园。这就是闻名北京的幼儿园——小橡树的由来。
和小橡树齐名的还有芭学园,创办者李跃儿本是画家,曾入围“中国油画三百家”。通过教孩子画画,她发现可以让孩子全方面获得飞跃式的进步,于是有了深入涉足幼儿教育的想法。
教育的对象是人,在一个人身上的教育失败了,对这个人而言,就是毁了他的一生。所以李跃儿说,“这件事没有补偿的机会,所以需要在这方面有灵气、有悟性的一个人去全身心地致力于这个事情的研究和探索,并把他的经验分享给别人,让别人不要走弯路,因为教育没有弯路可走”。
杨教授认为,现在教育偏重于提高人在技能上的竞争力,是谋生。谋生是追求生活水平的提高,求生是追求人的生命质量的提高。谋生是必须有的,但是是为求生服务的。教育面临着要从生态文明的角度,重新审视咱们的教育理念和方针。不只是现有教育的延伸,而是要站在人类的高度,从时代的角度重新审视。这是整个社会面临的问题。
俞敏洪坚持认为,因为考试,所以学生不能够具备终身竞争力,不能实现正确的方法,是很多没有出息的老师或者是教学能力非常弱的老师的一种借口。“既然中国的高考体系不能改变,而且改变可能确实会带来更大的社会问题,教育机构要想办法在这个框架之内如何同时变,老师在变,并由老师逐渐推动,慢慢让教育体制也跟着变,我觉得这是中国解套的办法。”
“医、教代表了一个社会形象,如果医生也都变成商业化了,老师也成了老板了,我认为这个国家麻烦就大了。我们的公正形象没有了,历史上任何事物的发展总有一批先行者,这批先行者有时可能需要牺牲物质利益,甚至生命。”杨教授说。
我们问他:您是在做这个牺牲者吗?杨教授说:“我不是牺牲者,我也是受益者,为什么受益?首先教学逼着我对《内经》的理解往前走,这就是我最大的收获。至于我的物质生活会怎么样不重要,是否牺牲看他的价值观。”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有时候我觉得一辈子所经历的可能就是为了今天所做的事情。”杨志勋教授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