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啤酒连续七跌停 疫苗揭盲门被疑作局

　　张建锋

　　连续7个跌停，让重庆啤酒(600132.SH)的股价从11月25日的83.12元，跌至12月16日的38.76元，跌幅过半。引发其股价跳崖式下跌的导火线是公司公布的乙肝疫苗一项临床研究统计指标，这份指标的“异常”备受市场质疑，很多医药方面的专业人士都称看不懂。

　　10年等待

　　2006年国家科技部公布数据显示，我国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治疗性乙肝疫苗仅有两只，其中一只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军医大学(下称三军医大)于1989年开始研制的乙肝疫苗，由吴玉章教授率领，边疆教授为技术负责人，即重庆啤酒旗下子公司重庆佳辰生物工程有限公司(下称佳辰生物)投资的疫苗项目，目前处于II期临床试验第二阶段；另外一只是复旦大学与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于1988年开始研发的治疗性乙肝疫苗“乙克”，由复旦大学的闻玉梅院士领导，目前处于III期临床试验的第二阶段。

　　实际上，佳辰生物早在2000年就为迄今尚未能得出疗效结果的乙肝疫苗准备了生产厂房。

　　1998年10月，重庆啤酒斥资1435.2万元收购其大股东重庆啤酒(集团) 有限责任公司拥有的佳辰生物52%的股权。

　　2000年，佳辰生物计划开展乙肝治疗性新药项目，重庆啤酒称“佳辰生物开发的乙肝治疗性新药基本上已完成临床前的准备工作，现正在进行生产厂房的建设工作”。

　　2001年，重庆啤酒将佳辰生物持股比例增至93.15%。其当年年报称，佳辰生物正在开发的国家一类新药——“乙肝治疗性多肽疫苗”新药，已完成申报临床前的各项研究工作。不过，重庆啤酒2002年年报表述中称该疫苗为佳辰生物与三军医大联合开发。

　　重庆啤酒2006年年报表示，佳辰生物按进度已支付给三军医大的技术转让款1560万元。然而奇怪的是，直到2010年年底，佳辰生物支付给三军医大的预付款依旧只有1560万元，当年年报还称待技术转让协议执行完毕后进行核算。

　　市场人士不免质疑，佳辰生物与三军医大到底怎么合作？疫苗技术到底归属于谁？

　　有意思的是，2005年12月份，重庆啤酒决定将其持有佳辰生物5%的股权(435万股)赠与吴玉章，将佳辰生物3%的股权(261万股)赠与边疆。

　　但是，吴玉章和边疆却迟迟没有签署佳辰生物股权转让协议。

　　据悉，为了将佳辰生物股权顺利转让给吴玉章和边疆，2009年4月27日，重庆啤酒董事长黄明贵签署了一份授权委托书，授权佳辰生物总经理李远来，由其代理行使签署佳辰生物的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佳辰生物5%的股权和3%的股权分别无偿转让给吴楠(吴玉章之子)与边疆。而这一事项，并未出现在重庆啤酒2009年的半年报和年报中。

　　数据谜团

　　此前，随着重庆啤酒公布乙肝疫苗的相关进展信息，基金和市场资金不断涌入重庆啤酒，其股价也一路上涨，至2011年11月25日，公司股价更是上探至83.12元，相对于2010年3月19日的22.98元，涨幅高达261.71%。

　　就在公司股价不断冲击新高的兴奋期时，重庆啤酒的一组“沮丧”的乙肝疫苗临床数据犹如晴天霹雳。

　　12月7日，重庆啤酒公布的RPS公司提交《项目统计分析工作进展说明》显示，目前已进行研究第76周时HbeAg 转阴同时抗HBe 转阳的血清转换应答率(即乙肝大三阳转为小三阳)的统计分析工作，结果初步为：安慰剂组应答率28.2%；乙肝疫苗 600μg 组应答率30.0%；乙肝疫苗 900μg组应答率29.1%。

　　安慰剂的“疗效”如此之高，是一些投资人士及医疗界专业人士质疑数据真实性的重要原因。

　　大成基金医药研究负责人吕猛表示，国际上所有治疗乙肝新药临床实验中，有文献记载的安慰剂对照组最高转阴率只有17%；所有临床治疗统计的慢性乙肝病人自然转阴率低于2%。本次实验中安慰剂对照组的转阴率超过所有文献记载的最高水平，并接近乙肝治疗一线用药的治疗水平，如此数据存在异常。

　　“如果安慰剂的效果如此好，并与此疫苗的效果如此接近，那么就说明重庆啤酒研发的疫苗对乙肝治疗的效果和安慰剂效果相差无几。”四川一位长期关注疫苗行业私募人士对《中国经营报》记者笑言，如此一来，那乙肝患者直接用价格低、安全性好的安慰剂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用乙肝疫苗了，疫苗的研发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对于这样的数据，就连中国工程院院士闻玉梅也表示难以理解。

　　“只有328人纳入符合方案集，根据公告中的三组应答率，能分别推算出三个组别E抗原转阴人数的排列组合不同数据。”有市场人士表示，但无论怎么算，安慰剂组中任意一组数据，加上600微克组中任意一组数据，再加上900微克组中任意一组数据的总数都不是328人。

　　大成基金曾要求重庆啤酒对安慰剂组应答率异常做出解释，并提出停牌要求。但公司于12月13日发布公告称，12月7日发布“揭盲”数据是一项临床研究统计指标的初步统计结果，由于新药研制具有其复杂性和系统性，对乙肝疫苗在临床研究中的疗效及安全性，需在专业研究机构完成所有各项指标的统计分析，并形成统计分析报告和临床研究总结报告后方可作出综合判断。

　　公告同时预计“乙肝疫苗治疗慢性乙型肝炎的疗效及安全性的多中心、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的II 期临床研究”的统计分析结果终稿将于2012年1月6日出具，预计本项目临床研究总结报告终稿将于2012年4月6日出具。但公告并未就安慰剂组应答率异常给出任何解释。

　　在12月13日停牌一小时后，重庆啤酒股价复牌后继续崩塌，连续跌停。

　　谁动了手脚

　　股价连续7跌停让市场的矛头直指公司的新任大股东和RPS公司。

　　2010年6月，重啤集团将其持有重庆啤酒12.25%的股权(计5929万股)转让给嘉士伯啤酒厂香港有限公司，转让价格为人民币40.22元/股，计23.85亿元。

　　对此次转让价格，华创证券表示，按照最乐观预测，重庆啤酒主营业务2010年EPS0.5元计算，此次股权转让市盈率达到80倍，而仅就上市公司啤酒业务来讲，应该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价格。这表明作为此次股权转让接受方的嘉士伯认同了重庆啤酒目前正在进行临床Ⅱ期试验的治疗用乙肝疫苗价值，且此次转让表明了其对此项目成功的极大信心。

　　2010年12月，上述股权转让过户手续已办理完毕。

　　本次股权转让完成后，嘉士伯啤酒厂香港有限公司与其关联公司嘉士伯重庆有限公司将共同持有本公司29.71%的股权，为公司第一大股东，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为嘉士伯有限公司。

　　异常的乙肝疫苗数据突然让重庆啤酒的股价跌入深渊。对医药研究颇深著称的阳光私募基金经理姜广策对记者表示，疫苗的试验数据对重庆啤酒来说，无疑是个大事件，最终全面的科研结论要到一月份才能整理出来，公司为何会在此时急于甩出一个有关安慰剂不清不楚的公告呢？而在数据受到质疑后，公司并未作出解释，而且仅停牌一个小时，放任股价暴跌，则实在令人费解。

　　北京一位市场人士猜测，这或许是新任大股东放出的烟雾弹，由于前期重庆啤酒股价过高，增持成本太大，此次利用这样不全面的数据让股价暴跌，进而为后期的增持降低成本。如果2012年1月份公布的最终数据与此次数据有较大出入，则公司大股东就很难摆脱这样的质疑。

　　另一个被市场质疑的焦点，就是RPS公司。为重庆啤酒提供临床试验设计和咨询的CRO(合作研究机构)原本是美国百诺科公司，但在重庆啤酒疫苗项目临床试验进行到Ⅱb期时，RPS公司突然出手收购百诺科，成为重庆啤酒乙肝疫苗项目的CRO。

　　CRO的工作主要包括临床试验方案和病例报告表的设计和咨询、数据管理、统计分析等。

　　上述四川私募人士认为，RPS收购百诺科就是冲着重庆啤酒的乙肝疫苗项目。

　　对于数据的出炉过程，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副院长魏来对记者表示，作为临床研究组长单位，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组织各医院召开会议，讨论怎么用药，应该观察什么指标，然后将病人的检测结果送给RPS公司。由于只知道编号，并不知道什么病人用什么样的药，所以医院自己不能计算出各组应答率的具体数据，而RPS公司掌握这方面的数据，所以最后的统计结果是由其出具。

　　“盲表的数据应该保密，且开始就已封好保存，但揭盲会议上，CRO提供的光盘封条已经拆开。”一位研究室人士表示，这就引发里面的数据可能被动手脚的揣测。大成律师事务所律师庞世耀对记者表示，退一步讲，作为为重庆啤酒提供数据统计服务的RPS公司，假如其这次统计的数据出现“错误”，其也不需要对监管机构和投资者负法律责任，因为其出具的统计结果只是给重庆啤酒。其只需对重庆啤酒负合同责任，而在合同中其也会有规避责任的条款，因此，就算其披露数据有误，需要承担的也只是对重庆啤酒信誉有害的责任，而这些责任由于无法量算，往往赔偿的金额都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