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目前实质上已处于国家破产状态。令勤劳国家人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希腊借着别国的钱让本国人民过着高福利的生活

　　本报记者 黄希韦

　　6月30日，是希腊自加入欧盟以来最紧张的时刻。

　　雅典国会大厦里，面对296名议员，希腊总理帕潘德里欧宣称：我们须力保国家免于崩溃，唯有在国内实施财政紧缩，希腊才能“重新站起来”，没有第二种方案。

　　数小时的激烈博弈之后，其倡导“涉险过关”：国会以155票支持、136票反对、5票弃权的微弱多数通过了最新的“中期经济紧缩法案”。

　　这一法案要求：2012年至2015年全面收紧财政支出，未来3年内削减预算300亿欧元；更大幅度减薪、加税和裁员，如大幅削减公务员工资，个税征收起点从1.2万欧元降低到8000欧元。

　　希腊政府由此满足了欧盟和IMF给予其资金援助的条件。此前，随着偿债期限的临近，没钱还账的希腊面临债务违约几乎成定局，雪上加霜的是，过惯了好日子的老百姓不答应政府“勒紧裤腰带”，不惜一次次走上街头和当局较劲。

　　相较一年前欧盟和IMF斥资1100亿欧元的救助，此次欧盟的变革意图明显。用路透社的评论来说，欧元区是个整体，希腊是其中一员，欧盟不会任由别人捏欧元区的“软柿子”而搞垮欧元；同等重要的是，须敦促希腊在根源上改正“养懒汉”的财政政策，不能再“拆东墙补西墙”，拖欧元区的后腿。

　　希腊主权债务拖垮欧盟

　　最新消息来自布鲁塞尔(欧盟所在地)媒体，说欧元区财长已决定向希腊恢复发放第五笔贷款，以避免希腊出现债务违约。其中，欧盟承担87亿欧元，IMF将于下周批准拨付剩下的33亿欧元，全部款项将于7月15日前到位。

　　主权债务，是导致希腊面临债务违约的主角。

　　所谓主权债务，是一国以自己的主权为担保向他人借钱而产生的债务。这里的“他人”，可以是IMF、世界银行或其他国家。

　　“理论上，当一国借来大量外债，到期却无力偿付时(即资不抵债)，就发生债务违约，此时该国即已处于实质上的国家破产状态。”中国国际经济法学会副会长莫世健向《法治周末》记者解释。

　　2009年年底，三大国际评级机构先后调低希腊的主权信用评级，引发希腊股市大跌。在国家几近破产的情势下，2010年4月希腊向欧盟和IMF求援。经过艰苦谈判，对希腊援助的一揽子方案于2010年5月出台。

　　然而，时隔一年，希腊不仅未见好转，反更为落魄。今年8月是希腊的生死大限：必须偿还高达59亿欧元的债务，若欧盟或IMF不援助，希腊就无法偿还。而一旦违约，其此前借来的、高达3400亿美元的总债务———其中很多由欧洲各国政府和银行持有，再加上整个欧洲金融体系千丝万缕的联系，必将拖垮欧盟经济和欧元。

　　更令人担忧的是，希腊的主权债务危机并非简单的个案。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丁纯向《法治周末》记者介绍，除希腊外，意大利、爱尔兰、葡萄牙和西班牙等国也捉襟见肘，深陷债务危机(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债务甚至超过1万亿美元，这五国的总债务达到令人震惊的3.9万亿美元)，并被戏称为“欧猪五国”(PIIGS)。

　　救希腊，恐“欧猪五国”效尤，且等于鼓励弱国放任赤字，绑架区内严格执行财政纪律的国家；不救希腊，则会拖累欧元区，直接威胁欧盟经济复苏进程，也等于放任国际金融投机者继续打压欧元。

　　在这两难中，也有人看得更远。“如今，能与美元抗衡的就是欧元了，一旦欧元危机恶化，那么世界的多极货币体系将被打乱，美元将重新称霸世界。”中国政法大学欧盟法研究中心主任许浩明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国内外因素点燃希腊危机

　　了解希腊的人们坚信，希腊近日陷入悲惨的境地，同其混乱的福利制度、无能的财政政策脱不了干系。

　　“一位码头初级工人一个月工资在3000欧元至10000欧元之间，一年还要领14个月的工资。”希腊华文媒体《中希时报》记者汪鹏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希腊人是典型的寅吃卯粮。

　　据他讲述，庞大的公务员队伍更是希腊的特色。在希腊，政府部门公务员占全国劳动人口的10%，每人每个月最高可获得1300欧元的额外奖金(名目比如会用电脑、准时上班)，40岁之后就可退休并领退休金……

　　经济学家们认为，巨大的福利开支需要一国政府有较高的经济收入来维持，但希腊的经济产出远远低于政府的支出，出现巨额财政赤字不可避免。

　　可悲的是，这一赤字最终成为一个漏洞被金融市场上的“秃鹰”盯上了———美国投资银行高盛导演的“货币掉期交易”最终做成了这场乱局。

　　“这要从希腊2002年加入欧盟谈起。”许浩明分析，“据欧洲国家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欧盟成员国须符合两个标准：赤字不能超过GDP的3%，负债率低于GDP的60%。然而，当时希腊赤字大，不符合标准。在收取3亿欧元佣金之后，高盛设计出一套‘货币掉期交易’方式，使希腊债务性质的资产不在公共负债率中体现出来，预算赤字从账面上看仅为GDP的1.5%(实际高达3.7%)，希腊从而符合了标准。”

　　未料，深知其中风险的高盛随即又向德国一家银行购买了CDS信用违约互换保险(赌希腊在债务到期后出现支付能力不足)。当“货币掉期交易”将到期时，高盛便联合对冲基金唱衰希腊债务，CDS则一路狂涨，而三大信用评级公司不失时机地先后把希腊的主权基金调到垃圾级，无情地扯下了希腊经济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定时炸弹已安放，想何时引爆就看需要。这不是一个纯市场的行为，无所不能的美国华尔街就是幕后的庄家。”著名的地缘政治学家恩道尔在一次演讲中提到。

　　在他看来，如果这是一场阴谋，那么高盛也只是配角。这是一场由美国精心策划的全球金融战，最终的战果，是人们对欧元丧失信心，资本流向美元，没落的美元被挺起来。

　　“输血”重组希腊债务

　　6月30日，欧盟联合声明称赞希腊“显示出了国家的责任感”，并表示“国际社会还将对希腊开展第二轮金援”，可以预见，一场以“输血”为主态的债务重组即将在希腊拉开战幕。

　　显然，曾被外界称为“扶不起来的阿斗”的希腊最终决意“割肉”、厉行节约，开始削减赤字和改革经济模式，令欧盟和IMF感到欣慰。

　　“只有改掉花钱大手大脚又懒惰的习惯，别人才肯借钱给他。”丁纯说。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欧盟研究中心研究员刑骅则认为，目前欧盟的态度很明确：希腊要想根除债务危机，不能仅靠外部援助，最根本的是要改变脆弱的经济模式，改掉贪腐文化。

　　那么，在这种背景下，给希腊持续“输血”的前景如何？

　　同样参与罢工的希腊改良派认为，面对赤字削减开支是必须的，但是这也需要顾及国内经济的承受能力。一旦紧缩措施过头，将伤及国家经济复苏能力。比如，导致工作岗位减少、失业、生产力不足，从而使得经济发展停滞不前，而偿还债务的能力也将逐渐枯竭，最后陷入“借新债还旧债”的死循环，仍难逃债务违约的命运。

　　但大和资本市场(DaiwaCapitalMarkets)驻伦敦经济分析师布拉特纳(TobiasBlattner)却不以为然：“总会有人说，这并不能改变任何事，但这至少为解决希腊危机争取了时间，并且换来了市场片刻平静。”

　　言外之意，以时间换空间，给岌岌可危的欧元一个喘息的机会，是目前最迫切的。

　　财经评论员叶檀也较为乐观，她告诉《法治周末》记者：“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一边是欧盟的‘输血’；一边是希腊全力执行严格财政纪律，希腊有望逐渐恢复经济增长，进而恢复偿债能力。”

　　这契合欧盟地区委员会秘书长格哈德·斯塔尔的话：“我们必须得给希腊‘输血’。”他说，“欧盟成员国都愿意给希腊输血，因为我们是一个长期的同盟，一旦一国站在这个同盟里，就没有任何可能把它踢出去，这也是政治智慧。就像一个家庭，你必须和家庭的每一个成员一起生活，不得不支持它，不管你喜不喜欢。”

　　“欧盟各成员国正不断妥协，这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但若踢出希腊，对于欧元区则是灾难性和难以承受之创。我们更应关注的是，希腊主权债务危机暴露了一个普遍性的问题：出现主权债务问题的国家其经济发展也普遍停滞。欧盟国家普遍的过高福利费用(占GDP30%)会推高财政赤字，加上劳动力市场僵化、经济增长缓慢，债务难免居高不下。希腊只是一个开始，也不会是个例，欧洲乃至世界须在这个问题上保持高度警惕。”丁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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