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登之死给奥巴马政府战略选择更多回旋余地

　　□ 本刊特派华盛顿记者 章涛 | 文

　　 blog.caing.com/zhangtao

　　对

　　大部分美国记者来说，5月的第一个周末就不太平。一些刚刚在周六（4月30日）参加过白宫晚宴的记者，在周日晚意外收到政府官员发来的电子邮件，上面只写着“去干活”。当晚11点刚过，总统奥巴马神色郑重地宣布：本?拉登已死。

　　“9?11”恐怖袭击后，时任总统小布什宣布出兵阿富汗，开始了延至今日的反恐战争。根据2003年初制定的反恐战略，美国着力于与具体的恐怖分子战斗，并运用国家力量和国际影响力攻击恐怖网络，削弱恐怖分子交流、合作的能力，将其与潜在盟友隔绝开来，并在恐怖活动发生前识别并挫败他们。

　　此战略部署下，拉登及其他基地组织骨干成为反恐战争的主要目标。当这位被美国追踪了至少十年的基地组织领袖终被美国海豹突击队击毙后，美国与巴基斯坦在美国全球反恐布局中的关系，以及美国反恐行动下一步将如何调整被置于聚光灯下。

　　合作僵局

　　拉登藏身之处位于“军事之城”阿伯塔巴德镇（Abbottabad）——巴基斯坦军事学院（PMA）坐落于此，在城中经常可见军事操练和军人马球比赛。

　　拉登在该镇的一所大院子内居住了五六年却一直不为人知。他死后，奥巴马称自己和巴基斯坦总统扎尔达里（Asif Zardari）都同意，未来将共同展开针对基地组织及其分支机构的行动，但巴基斯坦政府在整个追捕行动中扮演的角色，已遭到美国政府官员、国会议员和媒体的强烈质疑。

　　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帕内塔（Leon Panetta）称，巴基斯坦政府在拉登行踪问题上要么是“无能”，要么是“本身就参与（拉登恐怖活动）其中”；总统国土安全及反恐事务顾问布伦南（John Brennan）则表示拉登能在阿伯塔巴德镇藏身这么久，显然在当地拥有支持体系，美国将对此事彻底调查；更有专家直接怀疑巴军方人员和拉登存在联系。

　　对于指责，巴方反驳称2009年时就曾向中情局提供过该院子的信息，总统扎尔达里更是在美国《华盛顿邮报》网络版发表署名文章，否认巴基斯坦安全部队为拉登提供庇护。

　　无论真相如何，巴基斯坦在反恐问题上与美国的合作一直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巴基斯坦一方面允许美国通过该国领土向阿富汗运送物资，允许美国从阿富汗发射导弹攻击巴阿边境的基地组织据点。但另一方面，该国也向包括塔利班在内的伊斯兰极端主义分子提供场所以对抗印度。

　　除此之外，据《华尔街日报》报道，阿富汗官员称巴基斯坦总理吉拉尼（Yousuf Gilani）在4月访阿时，游说阿富汗放弃和美国建立长期战略关系，转而投向巴基斯坦及其盟国，阻止美国势力在该地区的长期存在。

　　美国乔治梅森大学教授卡茨（Mark Katz）表示，美巴在反恐问题上貌合神离，主要是两国虽存有共同利益，重心却完全不同。美国希望打击基地组织和塔利班势力，而巴基斯坦最关注与印度对抗，加上来自国内极端势力反美的压力，巴政府仅维持模糊的合作态度。

　　布鲁金斯学会外交政策研究员布朗（Vanda Brown）向财新《新世纪》记者表示，美国一直以来对与巴基斯坦的合作表示失望，而且将“继续失望下去”。但美国确实需要巴基斯坦在情报和物流上的支持，以及通过该国与阿富汗的塔利班组织寻求谈判，以期尽快撤离阿富汗。

　　短期来看，假定双方政府或情报机构没有台下交易，巴基斯坦如何解读美国此次单边行动对双方关系下一步发展至关重要。但长期来看，美国采取适当的措施对双边关系更加重要。

　　“利用印度作为杠杆应是向巴方施压最有效的途径，美国可居中斡旋以促进巴印关系，另外再通过经济援助和对巴内政的支持，改善巴政府对美的信任，”布朗说。2010年美国向巴共提供了15亿美元的援助，2011年也已拨出8亿美元用于巴境内的反恐行动。

　　战线收缩

　　对拉登之死，大部分专家或前美国政府官员均认为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反恐活动确实趋于乐观。继续维持与巴基斯坦合作关系是美国下一步全球反恐活动的步骤之一，在此基础上如何配置阿富汗驻军规模，以配合全球反恐布局，才是此后美国反恐政策重点。

　　根据美国国会研究机构（CRS）的统计，从2011年“9?11”开始，到2011年国防预算为止，美国共投入了31.28万亿美元到反恐相关的军事行动、领馆及军事基地建设、外交援助、退伍军人医保中。若分摊至各项军事行动，阿富汗的持续自由行动（OEF）约分得4440亿美元，伊拉克自由行动（OIF）约分得8060亿美元，旨在加强全球军事基地安全的高贵之鹰行动（ONE）约分得290亿美元。

　　研究机构Stratfor反恐分析师斯图尔特（Scott Stewart）表示，美国的全球反恐战争是针对广义上的伊斯兰圣战运动，在拉登及其追随者领导下的基地组织处于这一运动的核心位置，但在核心之外还有包括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等分支，以及最外层的信奉圣战的所谓草根组织。

　　斯图尔特表示，由于美国在南亚地区的高压反恐，基地组织多名首领被捕，组织骨干被迫潜伏于巴基斯坦境内，且与外界联系大减。这种孤立使基地组织在实际战场的核心地位开始下降，只在意识形态领域还扮演着领导角色。另一边，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分支机构却在实际战场上开始发挥领导作用，甚至逐渐蚕食基地组织的意识形态地位，如号召穆斯林采取无领导的群众抵抗路线。

　　他认为在圣战组织的层级金字塔内，恐怖分子的破坏能力逐层下降，虽然草根恐怖分子也会继续杀人，但其缺乏制造轰动性、战略性的能力。这样，恐怖威胁的地域范围看似变得更广大，其严重程度却在下降。而在失去了拉登这样的精神领袖之后，若无法从意识形态、资金和人员方面加大吸引力，圣战组织就将开始消亡。

　　“美国的反恐活动将继续追捕基地组织骨干，同时打击各种分支组织。当圣战组织难以招收新的成员之时，便是反恐成功之日。”他对财新《新世纪》记者说。

　　阿富汗此前一直是美国打击基地组织的主战场，目前驻扎有10万美军。“9?11”事件后，美国在阿富汗的最初目标为推翻支持拉登的塔利班政权。从2001年12月开始，目标转变为帮助建立阿富汗新政府，并使其有效控制阿富汗国境以免成为恐怖主义的行动基地。

　　目前来看此目标尚未实现，尽管美国和其他北约国家都表示今年7月可能开始撤军，但在2014年底前都仍会在该地留有驻军。

　　由于美军的打击，基地组织的核心已从阿富汗转移到巴基斯坦，分支组织更是遍布在也门、印度尼西亚等地。阿富汗对美国反恐的战略意义已经下降。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共和党议员卢格（Richard Lugar）及同党派的众议员琼斯（Walter Jone）都认为，追捕拉登是美国出兵阿富汗的主要原因，现在其人已死，美国有必要做出政策调整。

　　目前美国民众对在阿富汗驻军的支持度也不断下降，最新的民意调查显示，目前赞成继续驻军阿富汗的比例为42%，而反对比例达到52%，且反对者多是作为奥巴马政治基础的自由派人士。

　　但布朗认为奥巴马政府目前不敢轻言撤出阿富汗，主要是阿政府尚不能有效制约恐怖主义，如果美国及其盟国贸然离开，该地很可能重新成为暴力的温床。被提名接任中情局局长的前驻阿富汗美军司令彼得雷乌斯（Peter Petraevs）也表示，有近百名基地组织成员从未离开阿富汗。

　　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马恩（Tom Mann）认为，在阿富汗问题上奥巴马占据主动地位。无论政治风向如何，拉登的死的确为奥巴马提供了顺势改变美国对阿政策的机会，比如通过与塔利班进行谈判，以促成阿富汗政治环境尽快稳定，或在第一批撤军中就撤出大量军力。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