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震 | 文

　　北京的停车费又涨了。这一次涨得还比较厉害，以往只需3元、5元的停车费，现在起码得20元才搞得定。不过规矩没变：先给钱，后扯票；你不要，他不给。

　　好像不止北京如此。据我的观察，全国各大城市，只要是人工收费的停车场，大多是一样的规矩。

　　上月底我到西城办事，刚打开车门，一位老大爷罕有地先扯了停车票给我。我忍不住夸他：“大爷，您是我今年碰到的第一个先给票、后收钱的看车人。”大爷乐了：“不瞒你说，这不是眼瞅着到月底了，票还没扯完，不好交差！”这里的停车位停得满满当当，看上去生意挺好，怎么会扯不完票？我有些纳闷。

　　大爷一听就是老北京。“和我搭帮的几个伙计平日只顾着收钱，都忘了要扯票这档子事。”“那没扯票的钱怎么办？”我问。“上缴一部分，剩下的哥几个分。”我也乐了：“大爷，你们这可叫贪污！”老大爷一撇嘴：“我们这算什么！只许那些当官的几百万上千万的贪，还不许咱小老百姓弄个仨瓜俩枣的？！要贪大家伙一块贪呗！”

　　“全民贪污”，有意思！回家我特意查了查《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关于贪污罪的定罪和量刑，觉得很有必要全文摘录下来：

　　据《刑法》第八章第三百八十二条和第三百八十三条规定，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侵吞、窃取、骗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公共财物的，是贪污罪。

　　受国家机关、国有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委托管理、经营国有财产的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侵吞、窃取、骗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国有财物的，以贪污论。

　　对犯贪污罪的，根据情节轻重，有不同处罚：贪污数额在10万元以上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可并处没收财产；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刑，并没收财产。此外，如个人贪污数额在5000元以上不满5万元的，处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处七年以上十年以下徒刑；数额不满5000元的，也有相应惩处。

　　照此算来，这位老大爷和他的伙伴们一年下来的“分赃”收入，若严格按照法律条文去执行，怎么着也可以来个“处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再细一琢磨：如果连老大爷这样的都算作贪污犯的话，哪怕是把北京最大的经济适用房小区改造成专门关贪污犯的监狱，都够呛装得下。

　　这真是一幅不堪深究的景象：对于在商场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家庭日用品却开“办公用品”发票的情形，我们已经见惯不惊；对在校园门口接送孩子的公车，我们已经熟视无睹；甚至对朋友圈里谁请客吃饭能够开发票回单位报销，我们都感到羡慕——国家经济在不断飞速发展，国民的道德底线却不断被击穿！

　　如国民视贪污为常态，我们每个人无异于是培植“大贪”的土壤。明亡肇于刘瑾、魏忠贤，清衰始于和珅——难道这些亡国之徒天生就是“大贪”？！其实道德底线的重置不是哪个政党或哪届政府的事，是每个国民内心最起码的共同认知。倘若没有这种认知，我敢肯定：现代和坤会像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地疯长。

　　近几年法律界关于贪污罪5000元起始点的高低一直争论不休。

　　199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规定的5000元到了2011年又值几何？如果法律对于贪污罪的标准界定不清，如果法律留给对贪污罪量刑肆意解释的空间——这些年关于几个贪污大案量刑标准不一、弹性过大的非议不绝于耳，法律的公平和正义将受到质疑，对国民约束力将大打折扣。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现行法律似乎不是在惩戒贪污，而是纵容贪污？抑或是某些人将惩戒贪污作为一种工具，玩弄法律于股掌呢？

　　最可怕的是，如果将“公共财物”或“国有财物”外延扩大，我们必定回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年代。倘如此，说你贪污你就是贪污，哪怕你真的没贪污；说你没贪污你就是没贪污，哪怕你真的贪污了！真到这地步，贪污就是小事一桩。

　　作者为投资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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