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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一本书的中国旅程

2011年06月03日 23:34 来源:华夏时报

  本报记者 岳巍 北京报道

   尽管加西亚·马尔克斯不能出席,甚至他的全球版权代理人卡门女士也并未莅临现场,首个获得正式授权的中文版《百年孤独》新书发表会丝毫没有令人觉得存在缺憾,因为在读者甚至在世人眼中,马尔克斯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符号,而无需出现在世俗的场合。

   事实上,即便马尔克斯没有出现在首发式的现场,也并不能阻止人们对于他的热爱,而这热爱则全部因为那本叫做《百年孤独》的书。

   在这部被世界文坛誉为“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主峰”的长篇小说中,拉丁美洲长达一个世纪风云变幻的历史、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传奇经历以及加勒比海沿岸小镇马孔多的百年兴衰与马尔克斯的描述中糅入的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宗教典故这些神秘因素一起发酵使得现实与虚幻在同一部小说中结合成明媚瑰丽的想象世界。

   在1982年凭借《百年孤独》等一系列作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马尔克斯成为“作家们的作家”,《百年孤独》也成为“小说中的小说”。

  “原来小说可以这么写”

   “原来小说可以这么写。”这是很多中国文学青年当年第一次读到《百年孤独》时发出的感慨。这其中包括莫言。

   1984年底,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学员莫言在听到一位来自河北保定的朋友谈到《百年孤独》之后,与几个同学在北京王府井书店买到这本书,莫言还记得那是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年8月的版本,并且记得定价只有1元6角。

   多年以后莫言说与自己当时每月只有七八十元的收入相比较,这已经不算便宜。

   当时已经有作品在公开发行的刊物上发表的莫言毫不掩饰当年《百年孤独》给自己的震撼——原来小说可以这样写。紧接着便是遗憾——为什么我早不知道小说可以这样写呢,如果早知道,没准《百年孤独》就是我写的了。

   莫言把《百年孤独》的写作手法视为“戏法”,戏法一旦捅破之后便会发觉“原来很简单”。

   在初次邂逅马尔克斯与《百年孤独》27年之后,莫言仍旧觉得心有不甘,因为“在中国人经验里面,在我这样作家的乡村经验记忆里面,类似于《百年孤独》里很多的细节描写比比皆是,可惜我们知道得晚”。

   马尔克斯的文学所滋养的是整个华文世界的写作者,张小娴当年第一次知道《百年孤独》是在一次话剧比赛中,香港一个著名的话剧团体进念二十面体在舞台上表演了《百年孤独》,但是中学生张小娴完全看不懂他们在演什么。念大学后,张小娴买到书之后第一次翻的时候仍旧“看不明白”,于是那个台湾的译本一直就放在张小娴的书架上,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想看这本书。张小娴说自己当时发出的是与当年莫言一样的感慨——“原来小说可以这么写的!”张小娴说自己后悔怎么曾经错过这么好看的书,所以现在每年都会不停地拿出来看,在她的认知里,《百年孤独》本身已经是一本“魔幻之书”。

  漫长的旅程

   如果把1984年莫言买到的上海译文出版社的版本视作《百年孤独》在中国出版的起点的话,那么从马尔克斯的书桌到中国读者的手中,有合法身份的《百年孤独》中译本在路上一直走了7年,即便是从新经典出版公司开始与马尔克斯的全球版权代理人卡门女士接洽希望获得授权出版中译本开始算起,到终于这项工作完成,其间也花了8年,这无疑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1967年《百年孤独》首先在阿根廷正式出版,尽管首印有8000册但是出版商不得不在15天之后加印1万册,因为没有准备足够的加印纸张,第二次加印直到9月3日才完成。

   但这显然无法满足需要,因为整个南美洲的订单涌向阿根廷,墨西哥需要2万册,哥伦比亚需要1万册,至于其他国家,1万册,5000册,3000册……

   3年中,《百年孤独》在南美洲这块大陆上的西语国家销售了60万册,又过了5年,这个数字上升至200万册。

   法国、意大利、美国、德国相继在1967年获得《百年孤独》的版权。至1970年仅3年时间,《百年孤独》又连续售出了16份国际版权:英国、匈牙利、日本、葡萄牙、巴西……

   文革动荡中的中国似乎无暇顾及在遥远的南美大陆以及世界其他地方的这个文学奇迹,直到那场浩劫过去。只是与世界主流文明隔绝太久的中国似乎还未学会遵守规则,虽然有不止一家出版社翻译出版了《百年孤独》,但是没有一家获得了马尔克斯的授权,这意味着我们看到的那些版本即便是出自响当当的出版社和声名赫赫的译者,也只是未经授权版本或者直白地说,是盗版。

   这真是令人尴尬甚至难为情的事。

   中国社科院外文所所长陈众议1989年见到马尔克斯的时候,“他还很开心,觉得在中国他的书那么受欢迎。”当时刚刚步入老年的马尔克斯笑容可掬,一年之后,再次遇到马尔克斯,虽然两人客气地握手,但是陈众议内心已经很不是滋味。1990年,马尔克斯与他的全球版权代理人卡门女士曾到访中国,在北京与上海,马尔克斯与卡门看到的是在书店中到处可见的未经授权的《百年孤独》以及《霍乱时期的爱情》,这让马尔克斯的愤怒无法抑制,发誓永远不会授权中文版的出版。并且在公开场合将当时未经授权版本最猖獗的中国与哥伦比亚称为“海盗国家”。

   1992年,中国正式加入《世界版权公约》,据称20年间曾有100多家中国出版机构向作家本人、哥伦比亚驻华使馆提出版权申请,但都未得到回复。直到2010年春节,新经典出版公司拿到正式授权。那同样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谨慎的卡门专门派员到北京、上海等地,对中国图书市场、出版机构,尤其是涉足外国文学的出版机构,进行了细致调查和严格评估。2009年9月,卡门再次委派工作人员来京,还专程访问了新经典。2010年中国农历春节前夕,新经典版权部收到了卡门发来的授权通知,马尔克斯愿意将《百年孤独》交给该公司推出中文版。新经典总编辑陈明俊说自己当初就是为了出版《百年孤独》才起意成立一家出版公司,事实上,获得授权的条件十分苛刻,因为马尔克斯坚持要获得授权的出版社为过去20多年的所有未经授权出版事件“埋单”。陈明俊面对媒体坚持不透露到底是付出了怎样的“天价”,而只是委婉地表示,是中国目前逐步好转的版权保护现状使得马尔克斯改变初衷。

   而在陈众议的眼中,这是为中国争回了面子,终于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出版《百年孤独》。

  年轻的译者

   范晔接到新经典文化公司的邮件时,还在西班牙,在那里他是格拉纳达大学孔子学院的中方院长。格拉纳达是西班牙南部的一座小城,是西班牙戏剧家、诗人加西亚·洛尔卡的家乡。范晔说这应该是一种奇妙的机缘,在加西亚的家乡接到一份工作翻译另一位加西亚的作品。

   范晔早先翻译的《万火归一》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这使得他在“翻译圈儿”中摆脱了新人的身份,不过即便如此,当人们看到范晔时常常会发出感慨——“怎么这么年轻。”

   范晔自称的只是看上去的年轻并未影响他获得学界的赞扬,即便中国社科院外文所所长陈众议以最严苛的标准评价,范晔在他们这一代西班牙语译者之中“不敢说他是最好的,也是其中最优秀的之一”。

   范晔博士毕业之后并未接受陈众议的延揽进入中国社科院外文所,而是留在北大。北大西语系原主任赵振江教授也将范晔视为自己最优秀的学生。

   最优秀的学生范晔在翻译《百年孤独》时也经历了一个痛苦的开始,不过好在范晔有自己的方式缓解,在格拉纳达,范晔的住处从窗子望出去就能看到不远处的阿尔罕布拉宫,范晔说小说与宫殿之间最大的相通之处在于它们都是时间的迷宫,走在格拉纳达城区他感觉到的是时间的凝固或者身处另一现实之中,而这些也是他读《百年孤独》时的感觉。

   范晔觉得翻译《百年孤独》这样的书,找到调子是生死攸关的关键性问题,找到了它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有时候范晔甚至觉得,《百年孤独》里面纷繁的人物,真正的主人公是无形的叙述者,“他”撑起整个故事。

   于是,范晔在翻译《百年孤独》之前,一直在努力找到一个合适的调子,就像当初马尔克斯一直苦苦寻找的小说的调子一样,“他开始想写《家》,但是后来没写,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找到调子。什么时候找到了呢?有一天他看卡夫卡的《变形记》,看到第一句的时候觉得小说可以这么写,他就找到了这个调子。当然他也回想起他外祖母当年给他讲故事时的调子,就是一种不动声色的但是又是煞有介事,不管讲什么事她都能不动声色地讲出来,再神奇的东西在她那都是平常的,再平常的东西在她那里讲的都活灵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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