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济匍匐前行

　　2011年7月国际金融形势评论

　　文/ 曹 彤 曲双石

　　目前，全球主要经济体的经济金融形势各异。2011 年7 月份，美国经济喜忧参半，欧债危机在大面积扩散，日本正在逐渐走出大地震的阴影，而中国对IMF 给出的“人民币被低估 ”的评估结论予以了明确反驳，坚持人民币小幅渐进式的升值路线。

　　美国：经济形势喜忧参半

　　首先，美国7月份公布的经济数据相较于5、6月份已有所好转。一是房地产市场向好。6月28日，标普公布数据显示，美国4月份20个城市综合房价指数环比上升0.7%，高于市场预期，且为8个月来首次上涨。美国住房与城市发展部部长肖恩·多诺万(Shaun Donovan)也表示，美国房价最早可能于第三季度开始攀升。二是制造业强劲扩张。7月1日，美国供应管理学会公布数据显示，美国6月份PMI指数从5月份的53.5升至55.3，优于52的预期。同时，6月份芝加哥采购经理人指数也上升到61.1。

　　其次，仍然有一批重要经济指标难以令人满意。一是消费者的信心进一步下滑。7月15日，汤森路透集团和密歇根大学发布的7月消费者信心指数报告显示，7月消费者信心指数初值为63.8，明显低于6月71.5的终值，创下2009年3月以来的最低纪录。二是就业形势依旧严峻。7月8日，美国劳工部宣布，6月全美非农就业岗位仅增加1.8万，为去年9月以来最低增幅，且远低于市场预期的9万的增长规模。同时，6月全美失业率升至9.2%，为去年12月以来最高水平。三是贸易状况仍待改善。美国商务部数据显示，由于进口原油成本飙升，5月份贸易赤字上升15%至502亿美元，是自2008年10月份以来的最大额度。

　　在众多数据中，最引人关注的无疑是就业数据，因为它在很大程度上关系着奥巴马明年能否竞选连任，也影响着伯南克主掌美联储的业绩优劣。

　　果然，就业数据公布仅一周，继续推行QE3的论调又开始高涨。7月13日，伯南克在出席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听证会时表示，拖累经济活跃度的暂时性因素已经消退，但近期的经济疲软可能比预期的更为持久，通缩的风险可能会再度出现，这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政策支持。一是美联储更为直接地发布指导方针，在“相当长时间内维持低利率政策不变”；二是推出新一轮资产采购计划，即再次推行量化宽松政策，即所谓的“提高我们所持国债的平均到期期限”；三是降低现为0.25%的联储付给商业银行的储备利率，从而更全面地压低短期利率。

　　伯南克之所以提到QE3，含义有二：一是给市场注入信心，二是推动国会尽快批准上调债务上限。至于其是不是真的打算推行下一轮量化宽松，答案恐怕是“No”。前两轮量化宽松前美国面临什么情况？通货紧缩加就业疲软。但是两轮量化宽松过后，通缩问题不复存在，就业依旧疲软，其他指标时好时坏，在如此复杂的形势下暂不采用类似量化宽松的极端措施方为上策。而且，美元地位目前已处下行周期。瑞银集团最新调查显示，美元将在25年内丧失全球储备货币地位，而被一揽子货币取代；IMF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美元在全球央行外汇储备中所占比重降至60.7%，为12年以来最低水平。连续不断的量化宽松无异于饮鸩止渴。

　　除了备受瞩目的美联储货币政策，另一个焦点当然还是债务问题。

　　目前供选择的方案主要有两种：“一刀切”法案和“六人集团”法案。

　　“一刀切”法案名为“缩支、限制、平衡”法案，并且已在众议院获得通过。根据该法案，若想将债务上限上调2.4万亿美元，美国就要在下一财年缩减支出1110亿美元，在未来10年内减赤2.4万亿美元，并将每年年度支出限定在GDP的20%之内，每年通过宪法修正案对预算进行平衡。但是，该法案遭到了民主党的反对，并被其否决。

　　而“六人集团”法案则要求政府必须在今后10年内削减3.75万亿美元赤字，实现途径包括改革现行税制以“开源”和大幅削减国防、医保等开支来“节流”。同时，建议逐年削减美国国防、医保等开支，包括废除奥巴马2010年推行医保改革所设立的长期医保项目，直至10年内削减5000亿美元医保补助，并降低在房贷利息、退休金、有子女家庭等诸多方面的减税额度。这个方案得到了两党某种程度的赞同，奥巴马称赞其基本符合他力主采取的措施，“是个好消息，迈出了非常重要的一步”；众议院共和党议员也愿意为这个法案做一定程度的妥协。

　　即使这两个法案在国会相持不下，也还有第三种选择—“拖”：授权奥巴马在未来1年内，分3次将债务上限提高2.5万亿美元，并要求在未来10年内至少削减支出1.5万亿美元。在分段上调之后，两党就可以将一些争议最激烈的预算项目放到后两次上调之中去解决。

　　欧洲：欧债危机大面积扩散

　　首先，希腊依然是欧债危机的主角。虽然紧缩措施在希腊议会涉险通过，从而获得了第一轮援助计划最后的120亿欧元援助款，但这仅是杯水车薪，更进一步的援助才是关键。7月22日，第二轮援助计划终于出炉，欧盟理事会发表声明重申了支持希腊的立场，同意向其提供总额1090亿欧元的官方支持，此外还将从私人部门筹集500亿欧元资金。同时，将把希腊未来贷款的到期时间从当前的7.5年延长至最高30年，贷款利率大约为3.5%。此外，欧盟成员国还将在10月份以前推出具体措施来改进工作方法和增强欧元区内部的危机管理机制。

　　其次，意大利跃居“难二号”。7月8日，意大利遭遇“黑色星期五”，国债和股票市场同时遭到市场打压。国债方面，收益率飙升，10年国债收益率与德国国债的利差达到2.45个百分点，创下欧元问世以来的历史高位，推动意大利10年国债收益率升至5.28%。7月12日，意大利10年期国债又刷新14年来最高纪录，首次突破6%。而其一旦达到7%的警戒线，借款需求就将无法持续。股市方面，股价暴跌，意大利国内最大银行裕信银行的股票猛跌7.9%，意大利股市暴跌3.5%。

　　意大利问题的凸显，从根本上来说，应归咎于其国内经济问题。首先，意大利的服装和奢侈品等传统产业占比较大，金融危机中受到较大冲击，以致复苏缓慢。其次，意大利工会力量强大，导致劳动力成本较高，而且，其社会福利成本也很高。最后，其国内政治纷争也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总理贝卢斯科尼与财长特雷蒙蒂之间矛盾重重，让市场担心力推减赤计划的财长即将卷铺盖走人。目前，意大利政府债务已相当于国内GDP的119%，在欧元区内仅次于希腊，其中大部分债务未来5年内到期。今年意大利的利息支出将超过政府财政收入的10%，下半年有1770亿欧元的到期国债需要偿还。

　　作为欧洲第三大经济体，意大利的沦陷将是灾难性的。一是4400亿欧元规模的欧洲金融稳定机制(EFSF)将力不从心，估计需要扩充至1.5万亿欧元的规模；二是意大利若卷入债务危机将令许多国家损失惨重，英国央行预计如果意大利经济崩溃将给英国造成430亿英镑的损失；三是意大利这样的欧元区核心国家前景堪忧将使人们对欧元的前景更加悲观。不过好在随后几日意大利国债的顺利发行略微缓解了市场的紧张情绪。

　　最后，爱尔兰、葡萄牙、西班牙等国家继续紧密围绕在主角身边。7月5日，穆迪将葡萄牙评级由Baa1下调至Ba2，展望为负面；7月12日，西班牙10年期政府债券收益率触及14年以来的最高水平，高于6%，与德国国债之间的利差上升至345个基点；7月13日，穆迪将爱尔兰的外币和本币政府债券评级从“Baa3”下调至“Ba1”的垃圾级评级，评级前景仍为“负面”。

　　评级机构接二连三的火上浇油终于令欧洲人忍无可忍，从欧盟领导人到“欧猪五国”官员纷纷出面严厉谴责三大评级机构。据悉，具有纯正欧洲血统的评级机构将于2012年在德国法兰克福成立，当年二季度就能发布首项主权信用评级，届时三大评级机构的寡头垄断将被打破。

　　在欧债危机大面积蔓延的情况下，特里谢仍然无法容忍日益严重的通胀问题，7月7日，欧洲央行加息25个基点至1.5%。但是，除了居高不下的通胀率之外，欧洲央行敢于在此时加息的重要原因还有一个，即欧洲经济增长步伐已明显好转。作为欧洲经济火车头的德国经济复苏仍然强劲，一季度GDP环比增长1.5%，同比大幅增长4.8%，预期全年增长有望达到2.6%。奥地利维也纳国际经济研究所发布预测报告指出，中、东、南欧各国的经济今年全面恢复增长势头，欧盟10个新成员国的经济增速今年将平均达到3.1%，2012年会进一步提高到3.7%，2013年将达到3.8%。其中，波罗的海三国的经济恢复速度最快，斯洛伐克和波兰的经济增长将分别达到4%和3.8%。相信这些数据也赐予了特里谢足够的信心。

　　日本：逐渐走出大地震阴影

　　7月12日，日本央行称，日本经济正在好转，地震导致的供应链限制缓解，生产及出口已明确显示出好转迹象，国内需求开始上升，家庭和企业信心亦出现一些改善迹象，预期日本经济将从2011/2012财年下半年起恢复温和复苏。

　　事实证明，在制造业和国内消费方面，日本央行的判断是正确的。

　　首先，制造业逐渐恢复。虽然日本银行7月1日发布的企业短期经济观测调查显示，大型制造业企业信心指数由震后初期的6大幅下滑至-9，显示制造业企业信心大幅恶化。不过，调查同时显示，随着各产业供应链的逐渐恢复，大型制造业企业对未来3个月的信心出现回暖势头，预期指数回升至2。具体产业方面，一是作为日本经济风向标的汽车制造业出现了回暖迹象。丰田汽车公司宣布将在7月中旬新招聘4000名工人，并在10月提高产量。日产汽车公司也表示将新增200名临时工人，公司首席执行官卡洛斯·戈恩(Carlos Ghosn)表示，日产目前的产能已经接近地震前的正常水平，公司有望在10月之前完全恢复产能。此外，日本工矿业生产指数在经历3月的环比大幅下滑15.5%后，4月和5月连续两月环比上涨。其中，交通运输工具部门5月产值环比大幅增长36.4%，信息与通信电子设备部门环比增长14%。

　　其次，国内消费逐渐好转。5月份日本零售销售额环比增长2.4%，为连续第二个月增长，表明居民支出意愿在提高。

　　但是，在某些方面，大地震的负面影响仍在延续。

　　电力供应短缺将会成为日本经济复苏的最大“瓶颈”。受福岛核电站事故影响，日本国内的大部分核电站运转被迫叫停，转而采取火力、风力和水力发电，使得日本全国普遍电力供应紧张，从而不得不提早进入夏季限电。6月27日，《日本经济新闻》的民调结果显示，近70%的日本民众认为目前的核安全措施尚无法保证重启日本核电站后的安全，反对现在重启停运维修的核电站。另外，47%的受调查民众认为，应该减少日本的核电站数量。7月12日，日本央行行长白川方明也表示，日本经济通过迅速恢复生产正逐步复苏，但供电不足是最大风险，有可能成为日本潜在增长力下降的主要原因。

　　不过，目前日本国内已经有声音表示希望恢复核电。7月4日，日本佐贺县玄海町町长岸本英雄同意九州电力公司重启其设在当地的玄海核电站2号和3号机组。这是大地震后首次有地方政府同意电力公司重启定期检修中的核电机组。日本经济财政大臣与谢野馨也表示，如果放弃核电而改用石油等化石燃料，所产生的成本相当于提高三成法人税。并且，进口燃料会使国家的财富流向海外，将GDP拉低0.6%～1% 。此外，如果日本国内不能保证稳定的电力供给，那么企业可能会选择将生产基地转移到电力供给更稳定、劳动力成本更低廉的国家去。

　　另外，日本的对外贸易仍然低迷。最明显的莫过于农产品，如，其原本备受欢迎的草莓以及生菜在5月份的出口为零。在中国，今年上半年，日本也被东盟赶超，降为第四大贸易伙伴。

　　除地震作孽外，日本政坛特有的持续动荡也在拖后腿。由于日本政府内部纷争，首相菅直人提出的财政改革计划无法如期推出，遭致评级机构穆迪的降级警告，更是给经济雪上加霜。

　　穆迪称，日本很可能经历经济低增长第三个“失落的十年”。但是，由于日本目前已经负债累累，因此要想力挽颓势几乎仅能靠央行单手擎天。如果日本经济短期内未能恢复至温和复苏轨道，相信日本央行仍会继续保持其宽松政策。数据显示，6月份日本基础货币较去年同期增加17%，已达到113.48万亿日元，为连续第34个月扩张。

　　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国明确反驳IMF观点

　　首先，香港双股双币IPO有望年内推出。双股双币IPO可以吸引更多的内地企业赴港上市，吸引更多的内地投资者赴港投资，促进高效率的交易套利活动，令香港与即将出炉的上海国际板相抗衡，更重要的还是有利于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建设。据港交所透露，此举市场反应良好，已有多家企业向港交所查询详情。但是双股双币IPO也面临着人民币存款不足、配套政策不完善等问题。

　　其次，人民币接受程度进一步提高。斯里兰卡央行表示，鉴于斯里兰卡与中国的贸易和投资业务量日益增大，将允许以人民币进行国际银行交易；中国银行在新疆正式推出人民币对哈萨克斯坦坚戈直接汇率项下的坚戈现汇业务，标志着中哈贸易结算进入直接汇率的市场化阶段。

　　再次，7月20日恰逢人民币汇率改革六周年。6年间，人民币升值幅度超过20%，对一篮子货币波动明显。但是，这6年的改革也使我国外汇储备增长3.5倍，给宏观调控带来巨大挑战。

　　最后，IMF发布报告认为人民币仍有升值空间，遭中国驳斥。7月20日，IMF发布《第四条磋商工作人员报告》，再度敦促中国让人民币升值。报告指出，人民币按均衡实际有效汇率法、外部可持续性法和宏观经济平衡法衡量的低估程度分别为3%、17%和23%，人民币汇率仍显著低于与中期基本面相一致的水平。但这一评估结论被中国代表予以明确反驳。中国在人民币币值问题上如此直接地反驳国际组织的观点，尚不多见。

　　(曹彤为中信银行副行长、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联席所长，曲双石为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兼职研究员、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际技术经济研究所实习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