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为未来和诚信而忍

　　这几年来，天性不羁的马云时而有冲动要脱下“马云”袈裟，也确实时而脱下。不过，一旦他闻到阿里巴巴有什么不对劲的气味，就立刻将袈裟披挂，变身成“马云”，毫不犹豫。

　　文 │ 本刊记者  倪轶容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今年马云的状态，大概就是“伤”。10月上旬，淘宝商城突然出台招商新规，引发小商户极力抗议和恶意攻击，许多人直斥马云“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事实上，这已经是今年马云第三次被“围攻”。2月，阿里巴巴身陷“欺诈门”，虽然公司CEO卫哲、COO李旭晖因此引咎辞职，但马云此举却被指为“道德作秀”。6月，支付宝风波爆发，让马云遭到更为广泛的质疑。

　　虽然马云一直有“疯子”、“狂人”之称，行事不拘常理，特立独行，但这次“十月风暴”，确实令他遭遇了信任危机。历来强硬的马云甚至一度表示累了想放弃，其言行中似乎第一次透出其已略有疲意。据说，前段时间马云的手机铃声已经换成了《我最深爱的人伤我最深》，并且在出差的飞机上反反复复地听这首歌。而在首届世界浙商大会上现身的他，也当众表示，自己紧攥的手心里写着5个“忍”字。

　　马云的转变

　　10月12日，在“淘宝商城风波”发生之后，马云发的一条微博(http://weibo.com)颇耐人寻味：“公司想挣钱是正常的，不想挣钱是不正常的。淘宝经历了9年不正常。9年来我们从未要求过淘宝一分钱的利润。赚钱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不是道德模范，但我们确实想在中国做一家不同的企业。我们全心帮小企业因为我们懂那种痛。但不是人人从商会挣钱，商业是门严肃的学问。”

　　作为国内互联网领域内的标杆性人物之一，马云传奇的创业经历加上如今的江湖地位让他成为很多创业者心目中的英雄形象，而“价值观”、“使命感”更是成了马云身上的标签。“为了捍卫我们的价值观和使命感，阿里不惜付出哪怕是巨大的代价。”

　　“收费是健康的，只有收费才知道真实的交易额，要接受马云的商业战略改变。” 11月7日，在2011(第六届)中国网上零售年会上，身为电子商务同行的当当网CEO李国庆表示，对淘宝商城的变革，他是支持的，但没想到会引发那么多风波。李国庆进一步解释说，淘宝从C2C分离出B2C，过去几年又不加筛选地按销售规模为导向，拥进太多商家到B2C，良莠不齐。这造成的影响就是流量也不够分，服务品质又下来了，价格保证又出现问题。“所以马云现在提出要提高淘宝商城门槛，减少商户数，要不他根本管不了。”

　　李国庆表示，他本人更倾向于将这场“淘宝商城风波”称为“情感障碍”：“可能这些人有委屈，说当初你马云号召我们，我们因为你改了行，因为你成为网上零售商，而你现在要把我们踢出去，存在情感障碍。”对于淘宝C2C平台，李国庆表示：“为什么C2C那么多假冒伪劣管不了？那都不是一个企业能管的事儿，那是国家工商总局会同几部委才能解决的。”

　　而为了缓解矛盾，马云又不自觉打了“道德”牌。在10月17日进行的新闻发布会上，马云宣布将投入18亿元进一步扶植淘宝商城中小卖家。淘宝商城总裁张勇还解释说，推出新的政策绝对不是为了多收钱。对此，李国庆表示，其实马云又一次被“道德绑架”了，他要背负的，不仅仅是淘宝商城本身的问题，还有整个商业社会的期望值。

　　为了商业秩序

　　其实，早在今年2月“欺诈门”之时，马云就开始了对走上道德神坛的“马云”的反思。“我不是我。我一直觉得‘马云’不是我，我不是‘马云’，我需要披上‘马云’这件袈裟的时候，我就是‘马云’。平时这件袈裟就放在那里，我也不能破坏它。”

　　马云是个人，而“马云”是尊神。当然，马云或许不会承认是他一手“神化”了马云，他身上的袈裟或面具，是在阿里巴巴“打天下”过程中，不知不觉套到身上、长到肉里去的。但摆在马云面前的一个真实命题是：面对一个越来越大的电子商务多平台王国，马云如何依靠个人的力量和他头顶的光环，去应对层出不穷的新问题？不论是现有的B2B业务、淘宝、支付宝、阿里金融，还有未来的阿里物流，从业务角度来看，每一块业务都存在巨大变数，新兴模式、强劲对手层出不穷；但马云面对的更大挑战，恐怕是这每一块业务背后，与中国当下的社会、法规之间复杂的磨擦。

　　比如淘宝上的仿货、假货问题，阿里巴巴总参谋长曾鸣打了个颇有意思的比方：“当你一脸麻子的时候，突然有一面镜子把你的麻子全部照出来了，你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把镜子砸了。”在曾鸣看来，中国商业社会现状就是那一脸的麻子，而淘宝是镜子，于是就有可能成为主人对“麻子”不满的牺牲品。

　　而在北京科技大学教授、中国电子学会电子商务专家委员会副主任梅绍祖看来，马云频频遭受“道德绑架”的本质原因，关键也还是我国互联网事业在发展道路中机制的不健全，电子商务行业服务标准缺失。“尤其是中小企业，比较弱势，信息化程度不够，只能依靠强势第三方平台的低成本和聚集效应，长久以往必然产生问题。”

　　而诸如此类，都是阿里巴巴发展中的不可回避的问题。

　　为未来和诚信而忍

　　马云曾说过，互联网早不是他这样40多岁人的天下了，事实上也是。自2007年阿里巴巴B2B上市后，马云往后退了一大步，甚至开始练太极、习道学、悟阴阳，但是现实不允许他做到真洒脱。“我已经融化在这个公司里，公司的危机就是我的危机。”

　　这几年来，天性不羁的马云时而有冲动要脱下“马云”袈裟，也确实时而脱下。不过，一旦他闻到阿里巴巴有什么不对劲的气味，就立刻将袈裟披挂，变身成“马云”，毫不犹豫。但是，重塑商业社会文明这样的宏大命题，显然不是他披上“袈裟”之后就能一蹴而就的。

　　“在中国做小企业很累，把企业做大也很累。十多年以前，我在电子商务领域创业之初，就开始忍了。”在首届世界浙商大会现场，马云这样解释他手心里的五个“忍”字，“我不断地提醒自己为什么而忍。”马云表示，他依然相信互联网的存在，也相信互联网会改变中国，会影响别人。他现在做企业，不是为了今天，而是为了五年以后。“我们今天所做的，不是来应付今天的问题，而是去应付三年五年以后可能发生的问题。”对此，马云颇有一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慨，因为他觉得大多数人还没有看清，但既然他看清了，就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同时也要忍受别人对他的误解。

　　“我相信每个企业都一样，相信所有的浙商都很难，相信所有的浙商都在忍。”最后马云这样总结：“但如果是在为未来而忍，为诚信而忍，那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