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保业乱象风雨欲来

　　文/王继亮 蒋科峰

　　温州民间融资出问题之后，担保公司也集体“歇菜”了。

　　据统计，截至2010年底，全国中小企业信用担保机构共有4817家，筹集担保资金3915亿元，当年为35万户企业提供贷款担保总额1.58万亿元，收入506亿元，利润106亿元。

　　目前，国内众多担保公司打着为中小企业融资的旗号，却采取从银行低息贷款、非法集资、吸收民间借贷资金的办法聚拢资金，再高利贷放款的勾当。担保公司往往与民间借贷紧密联系在一起，然而，共生共荣的反面就是同死同乱。

　　担保业乱象并不仅仅出现在温州，就像最为繁荣的温州民间借贷首先出现问题，继而在其他地区出现一样，这种乱象在我国其他地区也开始显现。

　　在江苏港城连云港，人们更多谈及的是“高利贷”、“金融掮客”、“银行几千万打水漂”的话题。2011年10月中旬的四天之内，江苏省连云港市接连发生两起担保公司老板“失踪”案，官方表示未引发恐慌。

　　而一个多月前，连云港建行新浦支行原副行长顾某已因涉及高利贷数千万出逃。2011年11月23日，连云港扬帆投资有限公司法人吕海明、连云港瑞阳投资担保公司实际控制人王兵(其哥为法人)相继被警方控制。

　　经过记者的多方走访，涉及几千万金额的金融大案逐渐明朗，担保公司与银行之间的潜规则也随之浮出水面。

　　案发

　　案发始于连云港民间借贷中间人滕亮的意外猝死。

　　2011年10月中旬，在连云港专门从事民间借贷的中间人滕亮的意外死亡随即导致扬帆投资公司和瑞阳担保公司受到牵连。

　　据记者核实，滕亮先前从扬帆投资公司借得1000万元高利贷后，再转手把这笔钱以更高的利息转贷给瑞阳担保公司。滕亮莫名死亡后的2011年10月16日，连云港扬帆投资有限公司老板吕海明失踪； 2011年 10月19日，连云港瑞阳投资担保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王兵跑路；次日，连云港警方、经信委、金融办、银监局立即展开调查。

　　据连云港经信委办公室透露，与瑞阳合作的银行涉及到江苏银行、工行、交行、东方银行四家银行。

　　2011年11月24日上午，连云港银监分局副局长殷路鸣接受采访时说，瑞阳担保公司直接担保的6000余万元中，江苏银行连云港支行1800余万元或有风险，而扬帆投资公司仅涉嫌非法吸收存款1.3亿元，与所谓担保案无直接关联。

　　殷路鸣透露，王兵一直从事实业，其有老凤祥、六福等6家珠宝店，每年的利润约有五六百万。案发后，其资产迅速被扣押，随即法院同意了当事银行的申请保全。

　　当地政界、金融界人士均认为，这算得上连云港史上的一起金融大案。

　　记者获悉，案发至今，江苏银行已经追回一半贷款，该行表示不会形成不良贷款。

　　据连云港市经信委有关人士透露，早在2006年左右，因为担保公司注册的门槛偏低，导致该市担保公司如春笋般成立，而注册资金不足千万瑞阳担保公司即诞生于此期间，与有政府背景、注册达上亿的担保公司来说微不足道。瑞阳去年才将注册资金增至6000万元，但因王兵的广泛人脉使得其倍受各路银行的亲睐和信任。

　　殷路鸣向记者表示，连云港这两起案件的风险总体均在可控范围之内，不会形成不良贷款。有当地官员认为，王兵是因为无法收回贷款，加之炒期货巨亏，最终资金链崩盘。

　　此前有报道称王兵将其家人送至国外并卷走1.2亿元，连云港一些政府官员对该说法予以否认。

　　现形

　　经多方了解，与瑞阳合作的四家银行涉案金额达7000多万，江苏银行占了大头，担保授信额度达5100万元，实际贷款则是3800多万元，开银票敞口为1300多万元。记者打探到江苏银行连云港支行有风险的部分为1800余万元。

　　早在2006年、2007年，连云港银监局就曾对担保公司提过规范性的要求。

　　据悉，某些担保公司向企业收取10%到20%不等的贷款保证金，如此操作，担保公司就不会把自己的钱交给银行，一家担保公司一般一年的收益可达资本金的10%左右，有的甚至更高，其收益是相当可观的。

　　连云港84家融资性担保公司担保总金额是150亿元左右，对于60多亿资本金而言，放大杠杆才扩大到了2.33倍。

　　由于圈内的知名度大，王兵与各类投资人合作，案发时，其每年光支付高利贷利息竟然超过1000万元。其办公楼下的知情的一位保安声称：“他早就吃不消了，不跑路才怪。”

　　事实上，银行偏好选择与担保公司合作，将本属于自己的风险转移给了担保公司，却忽略了担保公司的监管空白。

　　与瑞阳有合作关系的连云港本地银行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信用优良、偿还能力强的企业早被银行想方设法拉拢过来；而信用低、偿还能力差，有风险的企业只有通过担保公司来做，把银行的钱贷出去也是一项重要任务，不光要吸储还要多放贷。

　　殷路鸣认为，王兵只是在社会上借用高利贷用于自己的生态园等实业投资，不能维持正常的回报率，每年高利贷的利息就要支付1000多万，他的跑路与自己的担保公司无关，属于盲目扩张。有地方官员表示，王兵的自首是明智的，其实是得到了警方的保护，不至于因追债而遭遇危险。

　　与瑞阳案件不同的扬帆投资公司，则是因为其法人吕海明曾是连云港建行员工而受外界关注，而2011年10月份猝死的民间借贷人滕亮的1000万高利贷款项就来自扬帆投资公司。记者经连云港银监局及经信委证实，扬帆投资公司涉嫌非法吸储1.3亿元，其法人吕海明因此遭刑拘。

　　规则

　　据了解，扬帆投资公司2009年成立，注册资金为1000万元，法人吕海明出资490万元。大股东李吉柱持股510万元，并专门成立了一个龙珠理财咨询服务部，专门从事高息吸纳群众存款，并将所吸纳存款用于扬帆投资公司高息放贷。为避免涉嫌高利贷，合同仅注明专项理财业务。

　　而非法融资吸纳存款仅仅是容易暴露的低级手段，更多担保公司打着为中小企业融资的旗号，干着从银行低息贷款高利贷放出去的勾当，牟取暴利。

　　连云港有160家担保性公司，其中融资性担保公司84家，涉及银行担保贷款金额约150亿元。

　　随着近日案件的水落石出，也着实给连云港当地政府上了一课。但是，银行为何乐意和担保公司合作呢？记者调查发现，担保公司与银行之间存在着各方利益牵连的“潜规则”。

　　银行需要担保公司帮忙拉存款，这样，担保公司就可以从银行获得低息贷款，然后以返点形式给予银行的线人，最后以高利贷形式流向民间。

　　比如担保公司从银行贷款100万，要扣留15%~20%的保证金，除了80万收取利息，20%的保证金也正常收取利息，此外，再扣除3%的好处费等费用，主要用于与银行人士合作的操作资金。

　　事实上，银行与担保公司合作，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将本属于自己的风险转移给担保公司，同时担保公司对贷款多把一道关。然而，银行却忽略了或难以对担保公司的监管，甚至予以放纵。

　　与瑞阳有合作关系的连云港本地银行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信用优良、偿还能力强的企业早被银行想方设法拉拢过来，而信用低、偿还能力差，有风险的企业只有通过担保公司来做，把银行的钱贷出去也是一项重要任务，不光要吸储还要多放贷。

　　连云港市东方银行也有工作人员表示，银行领导把关不严，欺上瞒下，应对此负主要责任。也有地方人士认为，该市存在担保公司虚报为中小企业融资的担保额，以骗取政策性财政补贴资金，目前，近千万财政补贴因瑞阳和扬帆出事后被责令追回。

　　缺位

　　这两起案件的损失到底由谁来买单，谁应该对此负责？当地尚未定性，银监局、经信委、涉案银行等部门均拒绝向记者表态，警方也以正在调查不宜公布为由进行推诿。但是，连云港市担保业存在的问题缺乏准入制和问责制已成不争的事实。

　　连云港多起担保事件已经引起江苏银监局的高度重视。记者日前在该市采访主要领导未果，其主要原因就是江苏省银监局已派人在连云港市召开现场会并对该市担保业进行排查，逐一过堂。

　　尽管当地各部门均一致认为这只是个案，不具有普遍性，但正是全国各地一桩桩的个案给我国担保业敲响了警钟。

　　据南方日报(微博)近日报道，曾居于行业老大哥地位、创建于2002年的东莞首家民营担保公司——广东康华信用担保有限公司正处于债权清算状态，银行也收回了与康华担保的所有合作。

　　为何往往要到担保公司破产或负责人跑路出事，才能发现问题呢。记者发现，政府各部门对担保业监管面临缺位。

　　某投资公司负责人表示，担保公司往往虚报注册资金，一旦验资完毕即抽走，这种情况在全国各地普遍存在。

　　除了注册资本问题，工信部中小企业司巡视员狄娜在十月份的就曾指出，还有一些中小企业信用担保机构仍然热衷于从事拆借、搭桥贷款、高风险投资等业务；有些中小企业信用担保机构高比例收取企业保证金，甚至涉嫌非法吸存、非法集资行为。

　　另一方面，非融资性担保不需要经金融监管部门审批，就可直接在工商部门登记成立；只有在破产清算时，为了防范和处置金融风险，地方金融监管部门才过问。

　　连云港的案件正反映了目前国内担保业的纷乱。注册简单致使担保公司犹如雨后春笋；正是因为缺乏审核，担保公司才会良莠不齐；资金抽逃方便，导致开办担保公司风险系数低，但非法融资谋取暴利的胆却更肥！何况银行与担保公司之间，还存在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利益纠葛。

　　正如殷路鸣所说：“对于担保公司而言，要有规范性的措施，必须有明确的主管部门，不能光审批不管。今后要对所有担保公司进行排查。要通过透明的税务财务制度和相应的监管制度进行防范，要多部门合力才能有效防范。”

　　目前，在民间借贷风波渐息之后，监管缺位的我国担保业正乱象丛生，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