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性竞争抬头 保监会摸底车险手续费

　　赵晓菲

　　近日，《中国经营报》记者获悉，保监会召集七大财险公司召开规范财产保险市场秩序专题座谈会。据消息人士透露，在此次座谈会上，保监会要求各家公司在3月31日前上报各自手续费支出情况，各公司随即向分支机构下发紧急通知“摸底”。

　　据了解，自去年二季度起，财险行业手续费率竞争愈演愈烈。车险手续费率达到30%的情况已不罕见，某些地区的新公司甚至开出50%的“天价”。

　　此番保监会摸底车险手续费，是否会进一步对保险公司手续费采取措施，引发业界争议。尽管多数人认为这属于市场行为，不应干预，但亦有人担忧完全放开的时机尚未成熟。

　　手续费“硝烟再起”

　　“此次座谈会主要是讨论目前保险公司通过各种激励政策冲规模、争速度、保份额的问题，着重提到手续费问题，不过并没有具体采取措施规范。”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据保监会相关统计数据，去年下半年行业整体手续费率上涨8个百分点，其中车险手续费率上涨7个百分点。

　　目前有消息称，3月下旬某大型产险公司在珠三角地区大幅增加市场手续费，手续费平均增加近10个百分点，比市场平均水平多出7个点。此举引起当地不少产险公司担忧，担心行业出现手续费恶性竞争。

　　中介渠道对财险公司保费收入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根据保监会中介市场报告统计数据，2011年上半年全国71.42%的财产险保费收入来自于中介渠道，其中代理公司、经纪公司为主体的专业中介机构占比17.03%；车商、航空、铁路等兼业代理机构占比27.36%；营销员渠道占比27.04%。

　　“其中，营销员渠道在大部分中小公司业务中的占比并没有行业整体水平这么高。”某中小保险公司战略发展部人士介绍，“对于大部分财险公司来讲，中介渠道主要是指专业中介机构和兼业代理机构，保费贡献比多在50%以上，甚至超过70%。”

　　为了抢占业务，抬高给中介机构、营销员的手续费成为各家保险公司最直接最常用的手段。2008年以前，财险行业曾因手续费的无序竞争，进一步加剧了当时财险行业的亏损。随后，保监会下发《关于进一步规范财产保险市场秩序工作方案》，各地保险行业协会纷纷制定行业手续费自律公约，情况才得以好转。

　　2011年以来，财险市场的手续费竞争愈演愈烈。北京某高校保险学院教授告诉记者：“去年二季度，我们去河北调研的时候，就发现当地车险业务已经出现‘双12’的手续费费率（交强险+商业车险），有的甚至开到15%+17%。”某大型保险公司车险人士则透露，在江浙地区，个别新公司给出的手续费更是高达50%。根据以往的经验，率先抬高手续费的往往是迫切需要扩大市场以摊薄成本的小公司和新公司。但是上述大型保险公司车险人士表示，这次个别大公司在一些地区也成了“始作俑者”，“个别公司由于手续费列支归总公司统一支出，各地保险行业协会的自律对他们没有作用，为了抢占市场，在一些地区的手续费率已经给到30%。”

　　座谈会上，保监会相关负责人也着重指出，自去年下半年尤其是今年以来，部分市场份额居前位的大公司无视监管法规，带头采取违法违规手段冲规模、抢业务，默许、纵容、甚至鼓励支持分支机构违法违规经营。受益于近两年行业效益好转，有的公司认为应该抓住机遇“大干快上”，不顾市场实际、公司资金实力和管控能力，将业务政策由效益导向调整为规模导向，制定高费用激励政策冲规模、争速度、保份额，倒逼分支机构为完成上级公司下达的任务和考核指标，不惜采取违法违规手段，恶意开展不正当竞争甚至恶意诋毁同业，对保险资源进行破坏性开发，严重扰乱了市场秩序。

　　这仅是车险业务，据某保险公司高管透露，在航空意外险、长途汽车意外险等业务中，中介提的手续费能有70%～80%之多，这意味着，这些保费只有很少一部分收入保险公司口袋中。

　　最新公布的上市险企年报显示，2011年太保财险手续费增长了22.3%，但其代理渠道和经纪渠道两大中介渠道的保费收入仅分别增长16.0%、19.3%。在其年报中，太保财险这样解释手续费支出的增长，“受市场波动的影响，手续费占保险业务收入的比例由2010年度的8.4%上升到8.6%。”人保财险、平安财险手续费支出分别增长 5.2%、15.3%，但未公布中介渠道保费增速情况。

　　首都经贸大学教授朱俊生认为，手续费竞争再起主要原因是去年受新车销售减少的影响，财险公司普遍面临保费增速放缓的压力所致。另外，近两年保险公司利润率增加，也为抬高手续费提供了条件。

　　上述大型保险公司车险人士则表示，往往新市场主体进入比较多的时候，就会出现手续费的恶性竞争。

　　财险市场“乱象丛生”

　　业内人士介绍，由于手续费自律公约往往具有一定强制性，保险公司呈现在财务报表上的手续费率并不如实际经营中给出的那么高，而由此产生的支出差额也就只能通过财务作假的方式“弥补”。

　　其中，最常见的一种方法便是虚挂中介业务，即将非中介业务转列为中介业务，从而得以在账面上更多地提取手续费支出。

　　这一“罪状”在近年来各地保监局的罚单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甚至几乎所有有关中介机构的处罚，都与此有关。

　　手续费的不断攀升，使得掌握着一定客户资源的中介机构从中获利，尤其是一些有着固有客户优势的兼业代理机构，比如航空售票网站、长途汽车售票点、4S店等。而虚挂中介业务则让协助“作案”的中介机构又分得一杯羹。

　　上述保险公司高管告诉记者：“保险公司将保费挂在谁的名下，自然会给谁一定的好处。甚至有些中介机构就是以此为生。”

　　除虚挂中介业务，弥补手续费差额的方法还包括制作阴阳保单截留保费、虚列管理费用等手段。而这部分作假提出来的资金是否全部流进中介机构的口袋呢？

　　某专业保险代理公司总经理表示委屈，“对于很大一部分没有客户优势的专业中介机构来说，为了争取到更多的客户资源，往往是把保险公司多给的手续费都让利给了顾客。”

　　而另有保险公司人士则告诉记者，这些资金往往也是保险公司“小金库”资金的重要来源，甚至另外一部分则被个人中饱私囊。

　　除此之外，业内人士还透露，一些公司干脆绕过手续费竞争，在理赔等环节让利中介渠道，比如理赔额比实际赔付算得高一些等。

　　管与不管存争议

　　在对保险公司手续费率情况摸底后，保监会是否会有进一步的举措尚不确定。但据了解，某些地区行业协会已经正在酝酿新的行业自律公约。面对愈演愈烈的手续费竞争，是否应设置上限，业界出现分歧。

　　为了治理保险中介乱象，近两年，保监会明显加大了处罚力度。近日则直接下发公告，暂停区域性保险代理公司及其分支机构设立许可；暂停金融机构、邮政以外的所有保险兼业代理机构资格核准。

　　对此，一些保险中介机构人士表示不解。北京某保险代理公司人士认为，每一个符合条件的主体都应该有权进入这个市场。如果是为了治理虚列保费等违规行为，那更应该放开限制，正是因为有价格、手续费等各种限制才产生了这些违规行为，各种乱象不会因为限制市场主体的进入而消失。

　　多位保险公司人士以及专家表示，应该放开中介渠道的竞争，包括放开手续费的上限，让保险公司自由竞争。同时，加快推进费率市场化，实现保险公司自主定价。

　　“目前市场上的主体已经形成充分的竞争，竞争越充分，不论是价格还是服务，最终都会有利于消费者。保监会作为监管机构，主要做好两方面的工作即可。一是监督好保险公司的偿付能力，对不满足资本要求的保险公司果断实施暂停业务等相关处罚。另一个是落实保护消费者权益的工作，在消费者有证据的条件下，不论是代理人行为还是保险公司行为，坚决要求保险公司按承诺赔偿。”上述北京保险代理公司人士表示，即便个别保险公司开出“天价”手续费，只要有足够的偿付能力去赔付客户，都是无可厚非的。

　　但也有业内人士认为完全放开的时机尚未成熟。上述大型保险公司车险人士表示，理论上，不应该限制手续费竞争，一味地限制，虚挂保费等乱象则不可能很好地制止。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保险公司都以利润为底线理智地竞争，目前不断有新的市场主体加入，一些公司往往不计成本地拼手续费，抢业务，老公司往往并不甘示弱，由此引发的恶性竞争，一旦导致全行业的亏损，保监会不可能停掉所有公司的业务。即便个别公司亏损，如何退出还有待研究。“所以这是个纠结的问题。”

　　某财险公司上海分公司车险负责人则感叹：“限制肯定是不应该的，但是保险公司自己不争气，没有正确的经营思路和能力。”在保险公司转变经营思路之前，任何的监管政策都有可能顾此失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