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改成风 深港跨境贷潜行

　　龙飞，韦承武

　　4月12日，深圳市委常委会研究通过《关于加强改善金融服务支持实体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下称《意见》）系列配套文件，提出年内成立深圳前海股权交易所、与香港试点开展双向跨境贷款等多项金融改革（下称“金改”）措施。

　　三天后，广东省委书记汪洋会见中国证监会主席郭树清，“珠三角金融特区”方案待批再度跃然于各大媒体报端。紧接着4月16日，天津滨海新区18项金融创新出台，天津、上海又先后成为资本市场“金改”的热炒城市。

　　市场人士认为，这场自地方而上的金融改革冲动，只是一场区域竞争金融改革试点区域的“抢帽子”游戏，要想政策得以真正落实，还为时尚早。而深圳企业期望颇高的双向跨境贷款试点业务，其实早已在深港两地地下“潜行”。

　　跨境贷难以惠及内地民企

　　即便完全允许香港金融机构到内地放贷，香港银行的资金真正愿意投资到内地民营企业的量会很少。

　　纵观多地出台的“金改”蓝图，业内专家认为深圳市出台的《意见》稿较为明确和具改革色彩。其中开宗明义第一项，就是加快推动深港银行跨境人民币贷款业务试点，利用香港低成本的人民币资金支持前海开发开放和重点产业的发展。

　　“这与人民币国际化以及资本项目进一步开放密切相关”，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金融产业办公室主任张建森表示，他认为如果该方案可以顺利推行，对打通人民币双向流动渠道有“破题”的意义。

　　香港金管局的数据显示，截至今年2月底，香港人民币存款余额为5662亿元。但香港的人民币资金一直缺乏投资途径，除了一系列的债券外，大部分人民币存款都只能跻身于银行存款内，香港人民币利率由市场确定，现阶段香港人民币存款利率较低，部分香港银行一年期定存利率仅为2.2%，而一年期人民币贷款利率则在3.5%~6%之间。例如汇丰银行人民币贸易融资的贷款年利率只有3.88%，与内地6.56%的基准利率相差甚远，如果考虑内地企业实际贷款利率通常要比基准线上浮10%左右，两地利差则更大。

　　因此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认同深圳的这一方案，认为该方案不仅有利于人民币国际化，同时来自香港的大量资金将有利于深圳中小企业的投资发展。

　　但香港银行界人士对此却有不同看法，“双向流通渠道的打开，对香港银行的贷款业务不会有太大拉升”，某中资银行香港分公司的董事向记者表示。有数据显示香港人民币贷款由去年年初的20亿元增加至去年年底的308亿元。“虽然增幅明显，但与整个香港银行的贷款基数相比还是少得可怜”，他认为正是贷款需求低迷决定了香港的人民币的存款利率极低的状态。

　　一旦深港两地贷款市场流通，香港的人民币贷款利率极可能被抽高，也将进一步引诱港元再次买入人民币进行套息交易。上述中资银行香港分公司的董事表示：“即便完全允许香港金融机构到内地放贷，香港银行的资金真正愿意投资到内地民营企业的量会很少。”

　　据业内人士介绍，出于风险考虑，中资银行的香港分支与内地银行一样，更愿意把钱放给大型国企。

　　而类似恒生、汇丰这样的外资银行，也更愿意把钱贷给在内地有业务的香港企业，“内地民企普遍在信用和会计账目上有很多问题，风险也比较高，所以香港的金融机构向内地中小企业放贷的意愿不强烈。”该董事表示。

　　“但这的确有利于人民币国际化”，该董事强调，“目前香港金融机构手中的人民币存款70%以上都用于投资债券”，但有数据显示，最近香港债券市场上的卖出意愿强烈，这是由于香港的人民币业务缺乏回流内地投资的渠道，因此香港的机构投资者持有大笔人民币的意愿一直不高。

　　推行时间表难定

　　区域上放开就等于全国放开，因此无论是温州、深圳还是天津，区域上很难通过试点突破金融改革中有关货币和资本项目放开的难题。

　　“我们还没有接到任何有关跨境贷进展的通知，更谈不上开展什么准备工作，”在深圳《意见》稿出台后，4月18日，《中国经营报》记者咨询了多家位于深圳和香港两地的银行，均得到上述相同的答复。某国有银行深圳分行的负责人则明确表示：“这只是深圳拟向中央争取的金融改革试点政策，距离真正拟定实施还有十万八千里。”

　　记者了解到，4月12日《意见》稿传出市场时，只是在当天下午在深圳常务会议上得到了原则上的通过。“现在只是处于深圳市政府内部讨论阶段，这个文件是深圳为了支持实体经济而提出的”，深圳市政府金融办公室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表示。而《意见》中有多项内容，包括人民币跨境贷试点等项目都需要中央层面的批复授权及协调推行才能得以实施。

　　“‘自下而上’的金融改革的空间不大”，华泰联合证券银行分析师戴志锋认为，金融改革不可能摸着石头过河，更需要的是“顶层设计”。

　　“货币具有流动性和外部性的特点，区域上放开就等于全国放开，因此无论是温州、深圳还是天津，区域上很难通过试点突破金融改革中有关货币和资本项目放开的难题。”戴志锋表示，他认为金融改革到了深水区，需要在金融市场主体、法律制度、信用体系、货币体系、政府和金融关系等多个领域的配套制度改革中同步推进。“所以金改应该是自上而下，有步骤有计划地推进。”

　　跨境贷的隐秘路径

　　通过香港同业拆借市场，以及外资银行的外保内贷业务，一些人士利用低成本的离岸人民币资金，将资金借予境内企业，形成一条隐秘路径。

　　虽然在政策设计层面尚有诸多争议，但香港资金流入内地企业却并不罕见。“只要政策允许，我们马上公开并推出相关业务”，刘易森（化名）如是道，这位在深圳开展跨境贷业务的香港人，早在去年下半年就开始利用香港银行的人民币资金贷给境内企业。

　　据记者了解，刘易森所采取的资金跨境路径与其他民间金融的资金运作手法基本一致，都是通过银行外保内贷或者以虚假贸易的手法将境外资金汇入国内。

　　“不同的民间金融公司有各自不同的操作模式。”刘易森向记者介绍道，不少境外对冲基金的服务客户都是房地产企业，其资金主要源于投资该基金的投资者。但刘易森进行放贷的资金大多数都来源于香港各大银行的人民币业务。“在跨境贷的地下链条里，我的身份就像是一个贷款筹划机构或者中介担保机构。”他这样表示。

　　据刘易森透露，最初从事地下跨境贷业务，源于2011年年中，一家国内生产企业找到他，原本他打算像往常一样帮助这家企业在香港设立分公司，再以境内公司的股权作为抵押，将对冲基金的资金贷予该企业的香港分公司，资金再通过虚假贸易进入境内母公司。但由于当时监管力度甚大，刘易森尝试通过香港银行的外保内贷业务为其提供贷款，结果发现这一操作更简单。

　　具体的操作流程如下：首先以对冲基金的名义在香港银行同业拆借市场，拆入离岸人民币资金，再在某家外资银行开设离岸账户与境内账户。通过银行的外保内贷业务，刘易森用拆借到的人民币资金作为保证金，换取该银行在境内为其提供相应的贷款，再在境内把这笔资金借予接受贷款的企业。

　　通过这种方法，刘易森等于曲线利用低成本的离岸人民币资金将资金借予境内企业，“我向香港银行通过同业拆借拆入的资金成本在年息2%左右，成本非常低，贷予客户的年利率在25%~30%。”刘易森表示，扣除其他成本与手续费后年回报率在18%至25%。

　　尽管年“贷款”利率并不低，但由于国内许多企业正常途径根本无法获得银行资金，因此这种“曲线融资”方式在深圳很受企业欢迎。

　　“现阶段通过这种方式进行融资业务的资金虽然不算多，但我经手的资金中大约有1亿美元采用了这种模式。整个深港之间有多少这样的业务就很难判断。”刘易森表示。

　　对于这次深圳尝试人民币跨境贷试点，刘易森认为即使试点成型，地下“跨境贷”也有自己的生存空间。“香港银行也许会更多的关注在内地的港资企业。如果是内地非国企想在香港银行贷款，香港银行更希望能有一个跨越两地的担保公司作为担保”，刘易森表示， “我会在第一时间去注册一家合资担保公司，以便继续从事跨境贷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