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发射卫星的复杂性解读

　　文/宏 平

　　3月16日朝鲜对外宣称将于4月12-16日发射“光明星3号”卫星，以纪念金日成诞辰100周年和金正恩出任劳动党第一书记，届时将邀请媒体和专家现场观看。面对朝鲜的高调，美韩日指责朝鲜是假借发射卫星测试弹道导弹，并扬言要对其进行“拦截”。一位美国官员曾泼冷水说“朝鲜搭载了卫星的火箭发射可能失败。”结果美国官员的话应验了——4月13日，火箭升空不到2分钟就爆炸解体。发射之前的大张旗鼓，事发后金正恩“让世界惊讶”的淡定，正在引发国际社会的猜测：朝鲜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朝鲜为什么要坚持发射卫星，哪怕最后遭到了失败？

　　按照当今世界的科技实力，尤其是美国及其盟友先进的卫星监测技术，搞清楚朝鲜此次发射究竟是卫星还是导弹是非常容易的，更何况朝鲜还发出了要美韩日专家前往发射场观看的邀请。但针对朝鲜此次宣称发射卫星，朝鲜与美韩日激烈争吵甚至以军事手段对抗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其实真正的原因就在于，发射卫星跟发射导弹在诸多方面是相通的，难以截然区分。

　　按照国际法规，发射卫星尤其是用于科研和工农业生产的卫星是基本不受限制的，但是发射导弹尤其是弹道导弹对于朝鲜来说却有诸多限制。朝鲜外务省发言人就于3月24日宣称，朝鲜发射地球观测卫星“光明星3号”是根据国际法规行使自主合法的权利，其目的是为了迎接朝鲜已故领袖金日成主席诞辰100周年。3月27日，朝鲜外务省表示，发射卫星不仅是主权国家的合法权利，也是促进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所以朝鲜绝不会放弃卫星发射计划。朝鲜媒体当天还援引朝鲜外务省发言人的话说，此次发射卫星是献给金日成主席诞辰100周年的礼物、是贯彻金正日遗训的工作。美方应认识到，朝鲜跟其他国家一样拥有发射卫星的权利。这名发言人表示，朝方在朝美高级别对话中已坚定不移地宣称，和平发射卫星与朝鲜宣布暂停试射远程导弹的声明无关，因此朝美在2月29日宣布的美国对朝粮食援助协议内容中，只包括“朝鲜暂停远程导弹试射”，并未提及“卫星发射”或“利用弹道导弹的卫星发射”。但美韩日指责朝鲜发射卫星的目的是为了测试远程导弹甚至就是为了发射导弹，因此违反了联合国安理会的有关决议，应该立即停止并受到制裁。这个问题牵涉到两个方面，一是朝鲜这次是否真的发射了卫星，二是朝鲜此次发射目的是否真如其所言只是为了发射卫星，而不是为了测试导弹。第一个方面比较好解决，直接进行检测或者如朝鲜所言到现场直接去观看就可以了，但难的是第二个方面，如何鉴别朝鲜发射卫星的目的？其实确定地鉴别朝鲜发射卫星的目的是十分困难的，因为发射卫星的诸多技术跟发射导弹的诸多技术是相通的，而且很难保证朝鲜这次用这个火箭技术发射了卫星，下次就不再用相同的技术来发射导弹。

　　发射卫星所用的诸多技术尤其是火箭技术，完全可以用于发射导弹，两者并没有根本性的区别，国际社会也没有制定规章对这两者进行特别规定。因此，朝鲜大大方方地宣称要打破国际惯例，邀请其他国家的专家和记者参观其卫星发射；而对于美国拒绝派员参与观看卫星发射时，就认为美国害怕客观确认朝鲜卫星发射的和平性质，但对于美方提出的由中国代为发射卫星的建议，朝鲜却表示很难接受。可以看出，朝鲜发射卫星的目的，除了发射卫星本身，可能还有对发射卫星所具有的自主技术的看重，甚至还有其他没有言说的目的，所以美韩日对朝鲜通过发射卫星来测试导弹的担忧也并非全无道理。其实，就如薛理泰所言，尽管卫星发射与远程导弹试射在目的和轨迹上有所区别，因为卫星发射仅涉及运载火箭的上升阶段，而远程导弹试射还须顾及导弹在重返大气层阶段的安全性和如何安全地运送有效载荷抵达目的地等因素，但两者所使用的导弹壳体、发动机、推进剂、制导系统、姿态调整系统以及发射场而言，毫无二致，完全可以说发射卫星用的运载火箭实际上就是一枚远程导弹。加之现阶段朝鲜尚不涉及远程或洲际导弹在末段的安全性能及打击精度问题，主要还是着眼于解决“有”或“无”的问题，亦即当务之急是如何有效地把导弹“打出去”，因此从技术角度观察，朝鲜的卫星发射与远程导弹试射可能是一回事。

　　美韩日对不同国家的卫星发射采取不同对待，很难使朝鲜信服。如美国对韩国发射“罗老”号和日本发射先进的间谍卫星就根本没有大张旗鼓的谴责或者威胁拦截，即使对于印度3月份宣称的将在两周之内试射射程达5000公里、可覆盖整个中国且可携带核弹头的“烈火5”洲际弹道导弹却不加制止，也未予以任何评论或道义上的谴责。因此，朝鲜指责美国和日本“既没有理由，也没有脸面”对他国卫星发射事务指手画脚，他认为美国通过大量卫星组建起自己的太空间谍网络，侦察其他主权国家，而日本也不甘落后，正大力发展太空间谍网络，“企图成为军事大国”。

　　此外，即使美日韩要对朝鲜发射卫星进行拦截，还存在一定的法理性问题。有军事专家就认为，如果正常飞行，火箭在飞跃日本本土时已进入100公里高度以上的太空，按照国际相关协议，日本无权拦截。同时，朝鲜本次也对卫星发射方向做出了大调整，向南发射仅掠过日本冲绳的石垣岛，其第一级火箭预计坠落在韩国西部160公里左右的位置，相当于中国江苏跟韩国之间海域，第二级预计坠落在菲律宾北部以东约200海里的洋面上。如果发射成功，坠落地点准确，则这些坠落地点与日本毫无关系；即使发射失败，落到日本国土上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就算落在日本境内，拦截导弹恐怕也无用武之地，因为碎片不按正常轨道落下，用导弹拦截的难度非常大，所以大家都很怀疑日本高调宣称将对朝鲜发射的卫星实施拦截的言论和部署行动。而且朝鲜于2009年发射远程火箭时（朝鲜宣称发射光明星2号），日本也发出过类似拦截命令，但后来火箭飞越了日本，东京也并未发射任何拦截导弹将其拦截或击毁，这就更让朝鲜觉得日本威胁对朝鲜发射卫星进行拦截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总之，虽然朝鲜此次发射卫星失败，但国际社会仍将严密关注朝鲜与美日韩的动作，以免擦枪走火。而朝鲜发射卫星所面临的复杂性问题，对于各方而言，也已经达到了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程度。要真正理解朝鲜发射卫星所引发的争议或者冲突，或许还要在地区权力结构、导弹或卫星发射制度乃至美朝敌对观念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