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朗德悬念：法德关系何去何从

　　驻巴黎记者 李明

　　奥朗德真正执政后，其政策是否如同他在竞选中那么“激进”？

　　法国左翼社会党候选人弗朗索瓦•奥朗德最终在5月6日的大选中战胜现任总统尼古拉•萨科齐，当选下一任法国总统。

　　今年6月，法国还将举行立法选举(议会下院选举)，左翼胜算仍然很大，加上席位已占多数的参议院(议会上院)，法国政坛可能全面“向左转”。

　　反对长期实施紧缩、主张对富人和大企业增税、对金融业“宣战”、提出重议欧盟财政契约。奥朗德的主张带着左翼执政传统理念印记，甚至被市场认为“激进”，与法国深陷欧债危机的现实“格格不入”，尚未实施，已引争议。由于奥朗德没有执政经验，这些主张能否付诸实施，对法国产生什么影响，仍留有诸多悬念。

　　“活钱”在哪儿

　　爆发3年之久的欧债危机在去年下半年不断发酵，并向欧元区核心国家蔓延，法国深受拖累。身陷危机泥沼并非偶然，法国政府财政赤字和公共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GDP)不断上升，外贸自2003年以来持续赤字状态。

　　法国公共开支占名义GDP的55%以上。为了巩固财政、防范危机，现任总统萨科齐在2011年推出两轮紧缩计划，计划到2013年法国财政赤字占GDP比例减至欧盟《稳定和增长公约》规定的3%以内；到2016年，该比例归零。而奥朗德担心过度紧缩影响短期内经济增长，主张平衡削减开支和刺激增长。他提出2013年将财政赤字占GDP比例减至3%以内，到2017年归零，将公共债务占GDP比例从2011年近90%减至2017年的80%。

　　为了达到2017年实现财政平衡的目标，奥朗德上台后需削减1000亿欧元赤字，但他的计划中50%的赤字需通过降低公共支出来实现。由于奥朗德提出的多个政策需要适当增加政府开支，目前尚不清楚新政府如何冻结公开支出增长。另外50%将通过增加税收收入来实现，主要是针对富人和大企业以及减少合理避税空间。但奥朗德计划将一部分税收收入用于补足失业保障金，减免用工成本，促进就业。

　　奥朗德的紧缩计划以一定经济增长预测为基础，按该预测，法国经济将在2012年增长0.5%，此后一路增长，至2015-2017年间达到2.25%的增长目标。

　　促经济增长，但“活钱”何来？法国债台高筑，奥朗德没有更多操作空间。他首先想到利用欧盟机制：发行欧元区共同债券(欧元债券)；扩大欧洲投资银行放贷；利用尚未动用的欧盟结构基金。发行欧元债券目前并不现实，原因是发行欧元债券将拉平借贷成本，需要相近的竞争力和预算水平，需要统一的财政收支政策，欧元区在近期难以实现统一财政政策的目标。至于扩大欧洲投资银行放贷力度和动用欧盟结构基金，还要在欧盟国家之间达成协议。虽然有困难，毕竟还有可操作性。据悉，欧盟已着手准备和谈判。

　　法德关系何去何从

　　德国，柏林，奥朗德上台后的首次出访目的地。

　　德国总理默克尔与奥朗德保持距离，不仅仅是由于萨科齐与默克尔在对抗欧债危机中的默契巩固了法德轴心。奥朗德在竞选中公然提出重议欧盟“财政契约”，并希望推动欧洲中央银行的职能从单一控制通胀转向兼顾刺激经济增长，无疑是对德国坚持的紧缩政策提出挑战，有可能与默克尔发生摩擦。法德关系何去何从？

　　奥朗德当选，德国频频示好。德国外长吉多•韦斯特韦勒(Guido Westerwelle)表示，德国将在法国总统选举之后推动欧元区经济增长。但默克尔对“欧盟‘财政契约’不容重新谈判”的态度强硬，她5月7日强调，不允许欧盟国家通过增加赤字的方式刺激经济。

　　法国外贸银行资产管理分析师菲利普•韦希特尔(Philippe Waechter)预计，奥朗德不会彻底推翻欧盟“财政契约”，他可能只要求附加一个“增长契约”，或增加有关增长和就业的条款。这样德法之间出现重大分歧的风险就大大降低。

　　对于欧洲央行的作用，法德早已达成默契。2011年11月24日，萨科齐、默克尔和意大利总理马里奥•蒙蒂在法国东部城市斯特拉斯堡举行会晤后达成妥协：法国同意不再对欧洲央行作用问题发表评论，并承认欧洲央行“完全保持独立性”。欧洲央行也默契地配合，分别在2011年12月和2012年2月为欧洲银行业提供两轮总共约1万亿欧元低息贷款，以平息金融市场、缓解危机。

　　“默克齐”不久将被“默克朗德”或“奥默克尔”取代。布鲁塞尔欧洲与全球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尼古拉•韦龙认为，默克尔和奥朗德深知，解决欧债危机离不开德法两国的“团结与合作”，尤其是法国摆脱危机更是离不开德国。法德轴心不会轻易发生质变。

　　出访德国，奥朗德与默克尔如何消除分歧，密切合作，将决定法德轴心在应对欧债危机过程发挥什么作用。而这一作用将反过来影响法国。

　　失业率之困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前，法国失业率创下25年新低，但危机来临之后不断攀升。法国劳工、就业与卫生部公布的数据显示，截止2012年3月，法国失业人口数已连续上升11个月，达288.4万。随着法国去工业化严重，法国钢铁、汽车制造和电信等行业还面临重大重组和结构性裁员。

　　针对年轻人难以进入就业市场和高龄人重返就业市场的现状，奥朗德计划为同时招募同等数量年轻员工和高龄员工的企业减免负担，并在一些街区为年轻人创造出15万个就业机会，还准备取消加班工资免税优惠……

　　专家指出，采取补贴和优惠的方式来降低失业，效果存疑，而且将增加公开支出。目前，法国虽可以大幅增加移民数量，但不下调社会保障力度，也将增加政府社保支出。

　　法国税收为全球最高国家之一，企业税负高于其他欧盟国家，劳动力成本也高于欧元区国家平均水平。如果无法对劳动力市场提出结构性改革措施，无论是何种扩大就业措施，其实都是换汤不换药，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剑指金融业

　　美英等金融业较为发达的国家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爆发后开始反思金融监管措施，并酝酿分离投行与储蓄业务。

　　2010年，美国经济复苏顾问委员会主席保罗•沃尔克(Paul Volcker)提出“沃尔克规则”，即自营交易与商业银行业务分离，以减少引发本轮金融危机的风险投资行为。新规将于2012年7月21日正式实施。

　　英国独立银行业委员会主席约翰•维克斯(John Vickers)也提出“围栏改革”计划，隔离零售银行和投资银行业务。政府预计2012年秋季制定相关法律草案， 2019年可能付诸实施。

　　萨科齐也提出加强银行监管，但相对温和。而奥朗德在今年1月的竞选中就公开“宣战”，称自己是金融业的主要对手。他宣称将对银行体系进行改革，分离投行和零售业务，成立国有公共投资银行。

　　奥朗德另一项措施是征收金融交易税。金融交易税将冲击高频交易，降低法国经纪及中介公司的交易竞争力，最终导致金融公司大规模出逃。

　　虽然法国批准征收金融交易税，但在欧盟层面实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早在2011年12月，英国就担心伦敦金融城受金融交易税冲击，坚决反对在“财政契约”中加入有关条款，不惜动用否决权来否决“财政契约”。瑞典也明确表示反对。

　　奥朗德执政悬念不仅如此，还存在着法国如何实现再工业化、如何加强经济竞争力、如何改变经济增长模式、如何维持高福利制度等一系列疑问，而且对于结构性改革和改变经济增长模式均没有明晰思路。

　　总统选举第一轮投票前的欧洲市场紧张气氛，在第二轮投票前后已恢复平静，奥朗德即将上台的事实已被消化。投资者也意识到，法国新政策由法国面对的现实和地位决定的，而奥朗德真正执政后，其政策未必如同他在竞选中那么“激进”。

　　法国经济学家尼古拉•巴韦雷强调，法国有可能成为欧债危机下一波冲击的目标，法国下任总统的主要任务就是改变通过举债实现经济增长的模式。在全球化冲击下，法国地位衰退已难以避免，重塑法国和欧洲，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