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

　　配角和主角是什么关系，表面上是相互配合，实际上是抢戏和防止被抢戏的关系。尤其是曾经大红大紫过的主角，退出之后往往不甘寂寞，喜欢对后来的导演和主角们指指点点。

　　你要问我这儿说谁呢？我说的是格林斯潘先生，前美联储的主席，从前的主角，现在的配角。格林斯潘最近表达了他对现在美国经济政策制定者的不满，他说：“美国目前的贸易政策几乎完全是为了创造就业，但增加的就业超过产出意味着生产力和生活水平的降低。”

　　这样还不算完，他还要对中国的政策指手画脚，“正如中国为了就业最大化，生产质量低、劳动密集度高的产品，结果造成经济结构扭曲。美国生产力、技能、教育程度最高的婴儿潮一代正大规模退休，而年轻一代劳动力的生产力水平却较低。”

　　要知道，抢戏是要讲究技术的，格老的这番话的确听起来是那么回事！但是，要说抢戏，他说这话选的时机不对。作为现任美联储主席伯南克，掌握着货币政策的实权，本来说什么都会比配角重要，更何况他在这个时候还玩了一个“把戏”。

　　头一天，伯南克说，如果美国经济持续增长乏力，美联储可能采取新的货币刺激政策，其中包括购买更多国债等。听起来，伯南克是在许诺一个量化宽松三期，也就是QE3；第二天，伯南克又说，不会很快执行QE3，QE3是必要时美联储的备用选项之一，美联储会观望经济是否会出现反弹，并密切关注通胀水平。

　　这下好，资本市场跟着伯南克的话涨一天，跌一天。对于投资者来说，伯南克是不是在“坑爹”？当然不是。伯南克很有可能在试探市场，他当然不希望再次动用QE3，但是如果市场跌得太厉害，恐怕QE3就是一个必然选项，所以，说一句含糊的话，给市场留一个QE3的念想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现在要QE3？没有。谁要想砸盘？对不起，QE3候着呢！

　　既然伯南克都这样了，还能有格林斯潘什么事？当然有。如果不戳穿格林斯潘先生貌似完美的抢戏之言，主角们的军心就有可能被动摇。毕竟，最终起作用的都是思潮，都是某一两个怪人脑子中稀奇古怪的东西。

　　格林斯潘的这番话，是非常迎合国内的一些思潮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落后了，要淘汰掉，人为创造就业要不得，要让市场去创造。但是，对于更多的普通劳动者来说，就业，也就是有一份收入比什么都重要。在经济衰退的时候，全社会的产能被极大地浪费，私人和企业都不再积极投资，这个时候只有政策的经济刺激计划，才能承担起刺激投资和就业的作用，对美国如此，对中国同样也是如此。

　　格林斯潘的话信不得。当然，一味地讲道理并不能说服人，反而是翻翻格林斯潘的旧账更能说服人。一个长期信仰“市场万能”的人，不管他的初衷如何善良，他都会干出害人害己的事，甚至制造一场危机。不搞清楚格林斯潘做过什么，我们就不可能从危机里学到教训。

　　在《纽约客》资深财经记者约翰·卡西迪的反思之作《市场是怎么失败的》中，他特别给格林斯潘留了一个章节，叫做“格林斯潘耸耸肩”，其中讲到不少格林斯潘先生制造2007-2008年那场金融危机的高论。

　　我们现在都知道，长期过低的利率，还有金融业信贷泡沫的放大以及监管部门的放松监管，都是造成这场危机的原因，但是，在危机之前也不乏有人有机构一再提醒可能出现的问题。而格林斯潘的反应是冷淡的，因为他相信市场自己会解决问题，而不需要他去监管什么。

　　2004年1月，格林斯潘说过这样一番话。他承认过去有一些例子，过高的杠杆率摧毁了一度非常自负的银行机构并酿成金融危机，但是他并不认为这种经济灾难会再度发生。他说，“近期的监管改革和技术创新一起，促使资产支持证券(ABS)、抵押贷款债务凭证(CLO)、信用违约掉期(CDS)等金融产品市场的快速扩张，这些越来越复杂的金融工具，给我们创造了一个比20年前更加灵活、更加高效和富有弹性的兼容系统。”

　　现在我们再仔细读过这样的话，把格老拉出去“枪毙”的心都有了。就是他认为的让金融系统更加稳定的那些复杂衍生品最后打败了所有人，也证明了市场自己照顾自己的说法是多么的可笑。

　　一个人的思想当他成年之后就基本不会改变。1994年时，格林斯潘就说过，“金融市场的风险，包括衍生品市场的风险，将由私人部门监管，没有任何因素使得联邦监管优于市场监管”；1999年1月，格林斯潘又和美国财政部一起，呼呼国会阻止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对信用违约掉期以及其他衍生品进行监管，一年之后他们的提议以立法翔实获得通过。

　　通常要说明一个人的市场观念有问题，举一个例子就够了，现在我觉得够了，因为金融危机证明了一切，如果还有人对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抱有狂热的想法，那谁也拿他没有办法，幸好这样的人现在不在舞台上。谁知道呢？最好不要在台上。

　　别闹了，格林斯潘先生！你说就业不重要，那是因为你的养老金够多了，要是以前没有你的那套自由放任，也就没有今天的美国如此之高的失业率，面对本来就增长乏力的就业水平，你又说“增加的就业超过产出意味着生产力和生活水平的降低”。那面对那些没有工作的人，你是不是又只是“耸耸肩”，然后说一句，“市场让你这样，那肯定没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