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中谈灾后日本经济：巅峰时期一去不复返

　　文/王永中

　　在巨大的灾后重建需求、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和政府两次补充预算案等的刺激下，日本经济在连续三个季度的负增长之后实现了强劲反弹。但当前全球经济形势并不利于日本经济恢复，如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迟迟不能得到有效解决、美国经济增长乏力和中国经济增长放缓等，此外，日元持续升值、电力供应短缺和人口老龄化等国内问题也抑制着其经济稳定复苏。综合考虑国内外因素，日本经济的强劲增长态势将不可维持，但在未来3到4年内有望实现持续正增长。

　　第三季度GDP环比强劲反弹

　　当前，日本已制定《复兴基本法案》，确定了灾后重建的基本思路和法律框架，提出了三次补充预算案，并研究酝酿赤字削减和增税计划，日本政府用于东日本大地震灾后重建预算拨款的规模达18万亿日元，此举将有力地推动日本经济的复苏。

　　日本政府尽管有详尽的灾后重建规划，但是大地震、海啸和核泄漏对日本实体经济影响弥远，集中体现在：一是供给冲击，大地震导致生命财产损失惨重和正常经济循环过程中断；二是电力设施严重破坏导致电力供应短缺；三是核电安全性受到广泛质疑，国际社会对日本产品信任度急剧下降，日本品牌的声誉遭受沉重打击；四是需求冲击，核泄漏和消费者信心下降对日本的消费、旅游需求产生了严重负面冲击。日本实体经济的恶化，转而影响了日元汇率和日本金融系统的稳定，加大了日本主权债务不可持续的风险。

　　日本经济在1995年阪神大地震时实现了“V”形反弹。在阪神地震当月，日本的工业产量和消费者信心指数虽有所下滑，但由于灾后重建迅速，日本经济强劲复苏，当季日本GDP增长率达0.9%。东日本大地震后，日本经济在内外交困的艰难处境下，在经历两个季度的连续负增长之后，终于在第三个季度实现强劲反弹。根据日本内阁府的统计数据，日本GDP在2011年前3个季度的环比增长率依次为-0.7%、-0.3%、1.5%，折合年率GDP增长率依次为-2.8%、-1.2%、6.0%。这表明，日本经济已从东日本大地震的灾难中逐步恢复。当然，由于受日元升值、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和美国经济增长乏力等因素的拖累，日本经济增长仍面临很大的不确定风险。

　　2011年第三季度日本GDP各项构成指标全面好转。根据日本内阁府的数据，日本第三季度内需和外需对GDP的贡献率分别达1.0%、0.4%，相比较于第一季度的-0.5%、-0.2%，第二季度的0.5%、-0.8%，有了明显改善。日本第三季度民间消费支出环比增长率为1.0%，明显优于第一、二季度的-0.5%、0.2%。日本国内需求和民间消费支出的增加，表明日本国民的消费信心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日本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得到明显加强。日本的民间住宅投资和民间企业设备投资在第三季度也一举扭转了前2个季度的负增长，其环比增长率分别达5.0%、1.1%，实现了强劲反弹。日本的住宅投资和设备投资的快速增长主要受灾后重建需求的推动，而投资增加将带动日本经济扩张，这对于长期低迷的日本经济而言，无疑是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作为日本经济增长的一个关键驱动力量，日本出口在第三季度实现了6.2%的高速增长，不仅相比较于上季度-5.0%的增长率有了脱胎换骨变化，而且这一增速在日本近年来均较为少见。日本的这一出口增长业绩是在日元大幅升值、供应链尚未充分恢复和欧美市场需求疲弱的状况下取得的，显得殊为不易。同时，日本的进口也实现了环比3.4%的快速增长。当然，这与日本庞大的灾后重建需求密切相关。日本第三季度进出口的强劲增长，说明日本在供应和需求上实现了基本恢复。这意味着，日本的生产供应链的恢复速度和日本企业的弹性优于预期。值得指出的是，日本第三季度环比数据之所以大幅好转，一个重要原因是前一季度出口的大幅下滑，显著拉低了基数。而且，日元大幅升值在短期内也有助于抬高以美元计价的日本出口值，其对日本出口的中长期负面效应尚未充分显现出来。

　　巅峰逝去，

　　世界经济地位逐渐下降

　　鉴于日本经济在今年第三季度实现强劲反弹，预期东日本大地震的灾后重建需求在未来3到4年对日本经济增长将持续发挥正面效应。当然，灾后重建需求的效应将趋于弱化。从短期角度看，日本经济在2011年将实现微弱的正增长，今年上半年的日本经济大幅衰退将基本吞噬下半年经济快速反弹的成果；灾后重建需求的效应在2011年下半年和2012年最为显著，2012年日本GDP将有望实现2%以上的正增长；2013至2016年，随着灾后重建效应的弱化，日本经济将重回低速增长的轨道，GDP平均增长率将基本维持在1%左右的水平。从长期角度看，东日本大地震对日本长期经济增长的影响是不确定的。本次大地震在导致日本经济加速沉沦风险上升的同时，也将推动日本的新能源技术发展和社会结构改革。

　　目前，日本经济复苏面临三个主要风险：一是外部市场需求低迷。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愈演愈烈、美国经济复苏无望和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对日本出口产品的需求将形成负面影响。而且，日元的大幅升值使得日本企业的出口变得更为困难。日本出口商在应付损毁的基础设施、供应链中断和西方市场需求不振等问题的同时，还需克服日元升值带来的负面影响。二是日本许多工厂因电力供应短缺而难以充分恢复产能。根据日本能源经济研究所的一项预测，如果日本国内现有的54座核电站全部于2012年春季关闭，那么日本2012年度GDP下降3.6%，将造成19万人失业。三是人口老龄化加速和劳动力人口减少将对日本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战后婴儿潮时期出生的大量人口将到退休年龄。近年来的低出生率意味着进入劳动力队伍的年轻人数量减少，而日本长期实行较为封闭性移民准入政策的政策，意味着不可能有大量移民加入日本的劳动者队伍。根据经济学人集团(EIU)的预测，2012至2016年期间，日本总人口将年均减少0.3%，劳动力将年均收缩1%。

　　那么，东日本大地震能否成为加速日本沉沦或促进日本复兴的转折性力量呢？毫无疑问，大地震、海啸和核泄漏三重灾难使日本原本低迷不振的经济雪上加霜，日本经济确实面临着加速走向沉沦的风险。但与此同时，东日本大地震也为日本发展清洁能源和推动社会结构性改革提供了重要契机。为降低核电和化石资源的依赖度，缓解电力供应短缺问题，日本将推动太阳能和生物质能等可替代能源的发展，并将清洁能源确定为新日本的主要支柱。同时，日本政府也提出推动社会结构性改革，以改变日本社会封闭和缺乏活力的状况。显然，这将有助于促进日本的经济复苏。不过，鉴于日本政局的不稳定性和政治人物缺乏决断力，日本社会结构性改革措施能否出台及其效果尚需观察。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日本经济的巅峰时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其在世界经济中的比重将会稳步下降。

　　作者单位：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