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国家周刊：保守主义影响美经济政策

　　华盛顿的自由主义思潮过盛，共和党人想要借民意对“欧洲式”福利社会的恐惧夺回白宫，因而力推保守经济政策

　　驻华盛顿记者 蒋旭峰

　　“偏执狂才能赢得党内初选”这句话或许有失偏颇，但能赢得美国共和党或者民主党党内初选者，大都是执政观点极其鲜明之人。

　　1月3日，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初选在艾奥瓦州打响。这场选战被视为通往白宫的第一步，其风向标意义和敏感度不言而喻。

　　在选战中锋芒毕露的共和党总统竞选人、前马萨诸塞州州长米特•罗姆尼正名自己“向来就是保守派，是当年继保守派共和党候选人麦凯恩之后的党内第二人选”。但仍被已在初选中支持率滑出前三甲的前众议院议长纽特•金里奇讥为不过是“一个来自马萨诸塞州的温和政客”。

　　“保守主义”这张名片打造得如何，直接与初选人气成正比。即使政绩寥寥，前宾夕法尼亚州参议员里克•桑托勒姆仍然在艾奥瓦州人气骤增，与罗姆尼分庭抗礼，只因其被认为是比罗姆尼更彻底的保守派。

　　共和党一向以“保守”著称，但为何共和党内的几大热门总统候选人还都把保守主义当成“护身符”？这向外界传递出一个明确的信息：华盛顿的自由主义思潮过盛，共和党人希望借民意对“欧洲式”福利社会的恐惧夺回白宫，因而力推保守经济政策。

　　保守主义回归

　　2010年民主党在中期选举惨败之后，前总统克林顿将当下美国政治经济思潮概括为“持续三十年的反政府迷恋”。

　　在过去三四十年间，美国自由主义倾向的民众一直在减少，目前每三个美国民众中就有两个人称自己是保守派，仅有一个称自己是自由派，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都把“保守主义”当作自己的竞选标语。

　　奥巴马金融危机后大刀阔斧地进行医疗改革，并推出了汽车等行业的大规模救助计划、延长失业救济金领取时限、通过给工薪族降低薪资税提振即期消费等措施，虽然赢得了短期刺激经济和保障民生的效果，也将美国的政经钟摆推向了左侧。在同一背景下，赞成回归“小政府”、低赤字等传统共和党经济理念的“茶党”保守势力崛起，他们所代表的相当一部分选民希望华盛顿的政经钟摆向右回归。

　　艾奥瓦州的共和党政治风向标，对于解读2011年多次让华府陷入瘫痪的税收、预算之争颇有说服力，也能给2012年政经运行提供较为可靠的预测坐标。

　　白宫新闻发言人卡尼坦言，2011年的华府经历了“多事之秋”。从年初的2011财年预算之争，到年中的美国削减赤字大战，再到年底的薪资税和2012财年预算博弈，驴象两党经常要打斗到白宫“断粮”前的半天甚至最后一小时才告终，白宫2011年至少三次出现“关门”危机。民主党批评本届国会颇像哈里•杜鲁门总统执政时的“只会下绊脚石”的国会，共和党则反唇相讥，称奥巴马是个一事无成的总统。共和党内的保守主义势力兴起加上大选年临近的“选票效应”，势必令两党的经济理念继续激烈摩擦。

　　数十年少见的政治边缘主义日盛，导致美国长期主权信用评级遭标普调降。烟幕背后，是共和党内的保守势力在扮演“无形之手”。国会众议长约翰•博纳等共和党高层去年数次推翻民主、共和两党闭门会谈的共识，令谈判变数陡增，其实都是被党内的保守派势力绑架。

　　“新的一年、旧总统、老气象、零财政纪律”。新年伊始，美国众议院预算委员会副主席斯科特•加勒特对奥巴马提出再度调高国债上限的批评毫不客气，在“府会分治”的2012年，政治边缘主义或将上演更激烈的版本。

　　财政“砍”字当头

　　大选之年，驴象博弈白热化除助推政治边缘主义之外，“砍”字亦成政府财政政策的主旋律。当前美国公共债务总量已超过国内生产总值(GDP)100%红线，近三四十年来美国民众对“大政府”日益感到头疼，美国前参议员罗伯特•肯尼迪给兄长肯尼迪总统所著的《当仁不让》(Prof iles in Courage)一书写的前言对此有绝佳的注解：肯尼迪总统1963年11月22日遇刺当天早上，给1933年到1941年期间担任美国副总统的约翰•加纳打电话祝贺生日；加纳在位时，美国联邦政府的年度预算不足5亿美元；20年后肯尼迪在任时，美国联邦政府的年度预算已增至近1000亿美元。但让肯尼迪兄弟难以预计到的是，到了奥巴马任内的2011财年，联邦政府的年度预算已超过4万亿美元大关。

　　面对8.5%的高失业率，奥巴马总统是美国历史上除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之后面临最高失业率压力的总统。二战英雄肯尼迪主张“大政府”，但当时美国的政府开支尚不足当前的一个零头，且是在美国社保医保体系尚未健全、基础设施等项目都需政府大量投资，美国尚未迈入真正意义上福利国家门槛的情况下。时过境迁，按照奥巴马的说法，如今的美国已经是全球拥有最佳营商软环境的国家，美国的人均医疗费用位列全球之首，但美国联邦政府的公共债务总量也远高于其他国家，数十年来美国社会的贫富差距已扩大到危险的程度，因而在2012年，任何同“赤字”和“华尔街”沾边的总统候选人都将严重失分。

　　美国地方政府裁减工作岗位的趋势已延续数年，私人部门的就业岗位创造并不由白宫说了算，如果不能将总统营造成“工作创造者”的形象，不妨另辟思路。

　　通过2011年以来的政治举措可以看出，奥巴马核心顾问团队想要将他营造成“砍赤字总统”的形象。奥巴马1月13日建议国会给予总统授权，将美国商务部、小企业管理局、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美国进出口银行、海外私人投资公司以及美国贸易和开发署这六个联邦商贸机构整合为一个部门。该举措每年节省的3亿美元开支，与4万亿美元的联邦政府年度开支相比微不足道，在这期间减少的工作岗位也仅占六大部门工作人员总数的微小部分。分析人士认为，此举竞选意味大于实质意义，如果国会给予总统授权，总统可以得到“砍赤字总统”的加分；如果国会拒绝配合，民主党可以让共和党背上“反商主义”的骂名。

　　重大经济政策困顿难出

　　对于白宫想要精简整合六大部委的最新动议，共和党在国会参众两院的最高领导人以揶揄回应。这意味着伴随保守主义思潮和“选票主义”混合发酵，重大的经济政策将难以在2012年顺利出台和实施，在欧债危机尚未消除的背景下，不宜过分期待美国2012年有令人惊艳的经济复苏。

　　参议院少数党领袖麦康奈尔讽刺奥巴马道：“在进行史上最大规模的政府扩张之后，奥巴马终于承认，华盛顿目前花钱的方式已不可控。”国会众议长博纳绵里藏针地说：“我们希望奥巴马总统不是新瓶装旧酒，把尾大不掉的政府机构包装到一个新的部门里去。”

　　博纳已邀请奥巴马总统1月24日在国会发表2012年的国情咨文演说，奥巴马可能将照例列举一长串刺激经济的主张，但在大选之年，白宫经济主张的可操作性向来不高。美国国会参议院投票制度规定，重大事项需达到60票同意，否则议员可以不间断发言来阻挠议事。如今民主党在参议院不足60席，在人事和财政两项大权上拥有主动权，而没有决定权。奥巴马在2011年国情咨文演讲中提出的加大基础设施、教育投入来创造就业岗位的提议频频在国会吃闭门羹，其加大新能源产业投资的提议也以共和党人热炒索林德拉公司政府贷款丑闻而“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可以预见的是，奥巴马在基建、减税等对即期消费和就业创造帮助较大的政策主张上，将会遭遇共和党议员的强力阻挠。与2009年有8000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方案和2010年的大规模减税计划不同，2012年企业投资税收减免等优惠政策已经到期，在雇员薪资税问题上，两党博弈将建设从加拿大到墨西哥湾的输油管道等风马牛不相及的议题“捆绑”，任何大规模经济政策推出都将涉及冗长的党派博弈。

　　由于2012年美国两党之争会频繁上演，长期思维只能成为政治奢侈品，解决美国房地产市场等经济复苏软肋的有效政策将难以出台，攻克教育、医疗福利等制约美国中长期经济竞争力的结构性瓶颈的努力可能将继续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