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产经新闻报：欧元区没有回头路

　　欧元区没有回头路

　　文/本报评论员 杨志荣

　　难得平静了4个月的欧债危机再起波澜。以法国左翼总统奥朗德上台为标志，欧债危机已经让11个欧元区成员国政府首脑换了人。5月初，在欧债危机最严重的希腊，左中右政党还是无法取得单独多数，组阁再次失利。与此同时，欧洲央行官员开始公开谈论希腊退出欧元区的可行性，欧元区可能解体的乌云似乎再次布满了欧洲的天空。

　　然而，这只是欧元区一次又一次讨价还价的重演，而且以后还会有。实际上，欧洲央行完全没有必要通过发表言论干预希腊选举走势，因为希腊已经没有回头路。试想，人可能一时失去理智，但大多数时间终归是清醒的，组织和国家也是如此。

　　当然，希腊现在的形势很严峻。失业率从2008年5月的7%飙升至2012年1月的22%，同期，25岁以下人群失业率从21%飙升至51%。而失业的人群很可能会走极端，换个政府来做做。

　　不过，希腊人失业不像东方国家般要饿着肚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担心被敌对势力利用，走极端上杆子闹着要革命，顶多也不过玩玩如上世纪中叶嬉皮士般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在这个人均GDP近3万美元的国度，不但公共基础设施良好，而且遍布着许许多多中国人梦想中带游泳池的花园洋房，资产价值不少，社会福利很好，劳动热情不高，生活无限美好，希腊的国债正是过去十年来外贸逆差的总和。据IMF预测，今年希腊的经常账户赤字还将达到GDP的7%以上。

　　末日博士鲁比尼更是称，希腊与欧元区离婚是唯一的选择。许多人士甚至认为，希腊可以重新获得货币发行权，实行让民间满意的宽松财政刺激经济。而欧元区也可以卸掉一大包袱，然而这可能吗？

　　不妨让我们来展望一下希腊脱离欧元区可能的“美好前景”。希腊一旦脱离欧元区，意味着希腊政府信用的进一步破产。如果不启用新货币(德拉克马)，负债高昂的希腊政府实际难以融资，自主财政依然是一场梦，但如果推动货币改革甚至要求居民储蓄置换成新货币，还将推动居民储蓄大肆外逃，推动新货币迅速大幅贬值。而根据现有的契约，希腊政府实际无法欧元债务“德拉克马化”，目前占GDP约160%的3300余亿欧元外债还需要用欧元来偿还，减债谈判将更为艰难，希腊用新货币衡量的外债规模将与新货币贬值的速度成反比，迅速膨胀数倍乃至数十倍。由此，无论是否可以将欧元债务实现“德拉克马化”，希腊一旦退出欧元区，都将毫无疑问地重新回到与国际资本市场隔绝的“1895-1945”时代，通胀和财产大幅度缩水的恶果只能留给本国人民。届时，失业人群的生活将更无保障，这正是希腊大多数人依然希望留在欧元区的原因，尽管留在欧元区并不意味着继续主张紧缩财政减少社会福利。

　　这正是希腊政府和民众的两难，也是葡萄牙、爱尔兰、西班牙等欧猪国家和民众的两难。事实上，目前希腊主权债务问题已经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在私人减记债务之外，欧洲央行拥有希腊国债1720亿欧元，同时通过长期再融资计划(LTRO)拆借给希腊银行734亿，这已经占据了全部国债的75%以上。希腊财政面临的问题实际上归结为：如何募集新增资金维持政府机构运转和高水平的社会福利。因此，希腊政府和民众实际上将自己处于一种道德上的低位：长期依靠负债融资维持高社会福利实际已经失去合法性。这在东方很容易理解，一个人不应该好吃懒做，光靠借钱过日子，甚至还想过上好日子。

　　而这正是欧洲要求希腊等欧猪五国紧缩财政减赤的原因。而这一切，也与这些国家一再推迟社会改革不无关系。2003年德国大力推动的社会改革，进一步降低了过高的社会福利水平，把退休年龄延长到65岁，并大力发展资本品的制造技术，以致于德国2011年众多欧猪国家还在主权债务危机中挣扎的同时出口再创历史性新高。

　　希腊退出欧元区也与当下流行的自由贸易趋势背道而驰。自2008年多哈回合7年谈判破裂和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双边和区域自由贸易已经成为时下的潮流，根据WTO统计，全球范围现存的近400个自贸协定，80%以上是在近10年内出现的。日本经济新闻曾分析称，日本企业竞争力衰落与日本FTA进展落后不无关系。希腊能脱离欧元区和国际社会自食其力吗？这显然是难以想象的。

　　实际上，去年以来，建议欧元区分家过日子的呼声此起彼伏。不光在重债务国，在债权国也是如此。2011年，德国工业联合会前主席亨克尔就曾联合约50位商界领袖呼吁拯救欧洲比拯救欧元更为重要，奥地利、芬兰、德国和荷兰应该脱离欧元区，并创建一种新的货币，欧元区剩下的国家继续使用欧元。然而，欧元区已经成为德国的经济战略纵深，欧元业已成为欧元区维持经济增长的重要支撑。过去20年间，德国对欧元区国家出口份额一直保持在50%以上，去年最低也依然维持在40%。而欧债危机事实上让欧元维持着一种软币的态势，对德国乃至欧元区国家的出口维持着一种比较大的支持，以致于2012年一季度欧元区进出口依然维持增长，并实现累计贸易顺差26亿欧元。

　　欧元已经与欧元区国家的命运紧紧相连，成为化解欧洲千年纷争的基石。这也是决定了欧洲核心国家不管左翼还是右翼政党上台都必须支持欧元区团结的原因。法国新任左翼总统奥朗德的态度转变即是明证。

　　在欧盟之内欧元区之外的英国，其国防部早在去年就曾经举行过如何应对欧元区解体可能引发军事纷争的沙盘推演。近日，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更是警告，如果欧元区17个成员国无法迅速走向财政和政治同盟，欧洲单一货币可能以“给每个人带来巨大风险”的方式瓦解。

　　尽管希腊脱离欧元区是小概率事件的疯狂之举，但希腊显然是可能推倒欧元区解体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为此，八国集团近日一致支持希腊留在欧元区。而一个无法维持运转的希腊政府还应该是一个更小的政府，而这正是与欧元区统一财政相一致的。统一财政有利于消解西方民选政治不断抬高社会福利的恶性循环，重新把财政拉回到平衡增长的轨道。

　　实际上，比债务缓解更难的，还是欧元区成员国尤其是重债国的信心。信心的瓦解，撕开的不仅仅是债务国的银行危机，还将累及债权国的银行系统。数据显示，自2010年初以来，希腊银行业流失存款约720亿欧元，占比约30%。2011年，希腊最大的5家银行流失存款370亿欧元，意大利流失了约300亿欧元存款，法国银行业居然也流失了大约900亿欧元存款。而一旦欧洲债务危机继续泛滥，这种趋势还将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