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拆离的中国书画:既分散 难再见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09-19 15:02 来源: 现代快报7月31日,当黄公望特展第一期在台北“故宫(微博)博物院”拉下帷幕之时,分隔了360年的《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与《富春山居图-剩山图》的首次合璧之旅也正式结束。
此次合璧,无论在两岸文化交流上,还是于中国美术史而言,都是一件盛事。据初步统计,在两个月的展出时间里,总计有51.8万人次前去一睹黄公望真迹,其中近三分之一观众来自大陆。为什么一幅作品的“合璧”产生了如此轰动的效应?首先,这源于黄公望和《富春山居图》的地位。黄公望为元四家之首,对后世山水画发展影响最为深远,而《富春山居图》是其晚年风格的代表之作,是文人山水画的巅峰。另一方面,就不得不提到国人心中对“完满”一事的渴望与对美的追求。圆满是人们天性追求的人生轨迹,圆满人生、圆满家庭,对人、事、物都是如此。事实上,在古代书画中“分分合合”的作品并不单此一件,它们在现实中的分开并不等同于在人们思想上和审美上的分开,在追求完满的理想主义者脑中,它们一直并未分离,在人们心中,也总是期盼着它们能“在一起”。所谓分久必合,既是事物发展的规律,也是我们对完满的期待。《富春山居图》的合璧,不就是梦想照进现实,众人期待的小团圆吗?细数历史上“分分合合”的书画作品,有些已经终于携手求得团圆,有些却分散在不同的博物馆、藏家手中,它们的再相见,不知还需要多久。
古代书画
“分久必合”有多难?
宫中图:★★★★★
理由:宫中图可以说是被割裂得最严重的名品之一,如今分存于各个不同的博物馆与藏家手中,且无一画段存于国人之手。从组织人、组织方式等多方面来看,想要所有割裂画段化零为整合而为一,可谓难上加难。
灌木丛篁图:★★★★☆
理由:画作中段的流失本已对合璧造成了很大的阻碍,此外,据其他媒体报道,苏州博物馆有关人士称,去年上拍的《灌木丛篁图》右侧曾和馆藏左幅放在一起核对过,很多方面并不一致,是无法“合璧”的。
四清图:★★★☆
理由:《四清图》被分割的两段分藏故宫与美国,虽然相隔大洋,但在中美文化交流日益频繁的今天,我们盼望也相信着《四清图》可以在展览中合二为一,以完整的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
富春山居图:★★★
理由:虽然从保护作品考虑,专家表示下次展览至少要等六年,但浙江省博物馆馆长陈浩说,《无用师卷》一定会来大陆“合璧”展出。相信六年以后《剩山图》和《无用师卷》的再相见,不是梦想。希望下一次,我们能在大陆看到《富春山居图》的团圆。
《富春山居图》
跨越海峡终相聚
黄公望晚年定居富阳市境内,近八十岁高龄时创作完成《富春山居图》,画面以长卷的形式,描绘了富春江两岸初秋的秀丽景色,把浩渺连绵的江南山水表现得淋漓尽致。一直伴随黄公望在富春江边游历的无用禅师,预料此作一经问世必为人巧取豪夺,所以在尚未完成之时让黄公望把该画的创作源起,经历过程以及他对此画今后命运的预测都写在了这段题跋之中。这一罕见之举,预示了这幅旷世奇作,注定不平凡的命运。
这幅画在传世的过程中间,经过了很多名人之手,几经曲折,《富春山居图》被明代书画家董其昌收藏。董其昌晚年又把它转卖给了宜兴人氏吴正志。清顺治年间,吴正志将此画传给吴洪裕。
吴洪裕是宜兴大收藏家,极为喜爱此画。清顺治七年(1650),吴洪裕弥留之际命人将此画焚烧殉葬。家人不敢违背只得搬来火炉,将吴家老少视为传家宝的《富春山居图》丢入火中,幸而吴洪裕的侄子眼疾手快,用障眼法抢救了出来,可惜画已经烧断为一大一小两段。
《富春山居图》自此以前半《剩山图》和主体《无用师卷》长短两部分存于世,颠沛流离。解放战争胜利前夕,《无用师卷》被运往台湾,从此,《富春山居图》两岸分离,而《剩山图》在经过曹友卿、吴湖帆之手后,被收入浙江博物馆。
虽然两岸近年来一度想促成《富春山居图》合璧展出,但由于种种原因,计划搁浅。直到今年初,浙台双方签署了《富春山居图特展备忘录》,决定在2011年推出“山水合璧——黄公望与《富春山居图》特展”,两岸分离60多年的《富春山居图》终于在6月1日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破镜重圆”。
两个月的展出时间,对于期盼合璧已久的众人太过短暂。刚刚落幕,就不断有人追问下一次《富春山居图》合璧之事。据悉,为避免光照累积对纸质展品造成的伤害,如《富春山居图》一类古画,展出40天一般应休展3年以上。此次展出延长到了60天,相应的下次再把它拿出来展览,起码要到6年之后。
《四贤山水合卷》
300年后真迹重逢
《四贤山水合卷》也是一件充满传奇色彩的作品,为明代四位著名画家王时敏、恽道生、杨文骢、张学曾应杨无补之邀所作。
明崇祯戊寅年6月,张学曾在北返归家途中拜访恽道生,巧遇杨无补、杨文骢等老友。他们都是明末著名文社复社的成员,在那个交通不便,信息不灵的时代,相聚并非易事。对于文人来说,偶然相遇比精心安排更容易触动他们的情感神经,于是相遇被演绎成了一场文人雅集:杨文骢在舟中背临一幅赵大年《水屯图》,张学曾、恽道生各作一幅山水小卷。
两个月后,同为复社成员的王时敏过娄东探望杨无补。杨无补展示了友人所作,并请王时敏也画一幅相类题材的山水。王时敏绘成山水小卷并跋长题,以歉怀之辞记录此事。杨无补将四人所作合为一卷,藏之深宅。
之后,天下大乱,满人入关,明朝覆灭。杨文骢、恽道生作古,王时敏居家不出。1655年,杨无补带着画卷来与张学曾重温往事,并请他再题跋识。张学曾展读旧卷,感慨万千,二百余字的跋文落笔纸上。
二年后,杨无补去世。之后的350年间,《四贤山水合卷》先后经徐乾学、沈揖甫、潘遵祁、吴云、吴芳生、钱镜塘等人收藏。而事实上,合卷在传至清康熙初年即被偷梁换柱,杨文骢《水屯图》画段被截去易以赝品。从此,完整的《四贤山水合卷》,被割裂成《杨龙友仿水村图卷》和《赝品四贤卷》两个手卷,而直至1949年传到吴芳生之前,竟然一直不为人知。
吴芳生是安徽休宁人,他喜好收藏字画,品位极高。1949年4、5月,解放前夕的上海正是“四方离乱,聚散莫定”之时,吴芳生正是于此获得了顾氏过云楼所藏的《四贤山水合卷》。而此前,当年张大千所藏杨文骢《水屯图》真迹已经辗转入他手。吴芳生多方考证鉴定真伪后,即请装裱名家孙伯渊重新拆装,毅然撤去康熙初年赝本,复以杨文骢《水屯图》真迹。于是,《四贤山水合卷》在经历了300年离散之后终于在吴芳生手上得以恢复原貌,在2007年西泠印社(微博(http://weibo.com))的春拍中,《四贤山水合卷》以1320万元成交。
《灌木丛篁图》
中段流失相见难
以沈周、文徵明、唐寅和仇英为代表的吴门派在中国书画艺术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灌木丛篁图》正是“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唐寅的稀世真迹。画作为水墨绢本,画面清隽。中绘灌木一丛,远处画丛竹而略带薄雾,近处饰以浅滩坡石兰竹。以用笔结构推断,该作品作于唐寅晚年。
《灌木丛篁图》最早著录于明中晚期著名的书画收藏家李日华所著《味水轩日记》中:“歙人程生携示唐伯虎古柏疏篁横幅,高五尺阔六尺有奇,淡韵可爱。唐自题云:灌木寒气集,丛篁静色深。冰霜岁聿暮,方昭君子心。射干蔽豫章,慨惜自古今。嶰谷失黄钟,大雅变正音。为子酌大斗,为我调鸣琴。仰偃草木间,世道随浮沈”。
此画入清后流传不详,其间因不可考证的缘由被一分为三。一九三七年,国民政府于南京举办第二次全国美展,并征集私人藏家出品参展。《灌木丛篁图》作为许姬传、许源来兄弟的重要藏品,于此次参展,并影印于古代图录部分。许氏兄弟是官宦世家出身,好收藏,许源来为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顾问,文物造诣颇深。当时徐邦达由吴湖帆推荐参与征集之事,因而各藏家参展之件,他大多知其原委,许氏兄弟更为其至交好友。后徐邦达先生在《五谈古书画鉴别》一文中,详细谈到了《灌木丛篁图》:“又曾见唐寅画《灌木丛篁图》,横方轴,被割成大小三幅。右幅曾在第二次全国美展图录第二册中影印,右上有诗题名款;左狭条,现藏苏州市‘文管会’,无款题印记,已不成结构;中幅则不知下落。最近又见到一幅旧临本,倒是完整的全图。”
目前,《灌木丛篁图》左幅被珍藏在苏州博物馆,中间窄幅流失,右侧带有款识、可被视为独立画作的较大幅则在民间流传至今。有专家分析,古书画存于南方,天气潮湿,保存不慎即有霉坏之虞。此画遭割裂的原因极有可能也是如此。画原为横方幅,右侧受潮霉晦,但有款识而割出亦能单独成件,左侧完好干净,中间一条不成结构遂弃之。
《宫中图》&《四清图》
散落在大洋彼岸
周文矩是五代南唐著名的画家,擅画道释、人物,尤精仕女。现存的宋代摹本《宫中图》据记载为周文矩真迹的临本。此卷分12段,分组描绘了后宫贵妃、宫女日常生活情境。全图人物情态及相互间的呼应关系,处理得十分自然而又有条理,卷后有澹岳居士张澂绍兴十年(1140)跋。
不知何时,《宫中图》被人一分为二,并用摹本换下了画卷的前半部。民国初年此卷被人盗出故宫后,更被割成四段,1947年左右流出海外。如今这四段分别保存在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哈佛大学佛格美术馆和—位美国私人收藏家手中。
以画竹闻名的元代画家李衎,其代表作《四清图》也惨遭一分为二的命运。《四清图》是李衎65岁时所画长卷,图中绘兰、竹、石、梧名“四清”,意喻君子的高洁品性。梧桐和竹子多截取中段摄入画面,繁而不乱,疏密有致,各种竹子的姿态及竹的新老荣枯都表现得十分真切。
明代万历之前,《四清图》被分为两段,前半卷画慈竹、笙竹二丛,上有赵孟頫、元复初题跋;后半卷画梧竹兰石,有明代周天球题跋。前者现藏于美国堪萨斯纳尔逊-艾特金斯美术馆,后半卷则藏于故宫博物院。
徐邦达先生曾梳理过部分画作被割裂分散的因由:一些画作长卷因所有者求卖出更高价格等种种原因,在乱世被分割成多段。如米友仁《五洲烟雨图》卷,早被分割,段数不明,现只存有一部分在上海市博物馆。还有一些巨幅直轴,因为不便收藏悬挂影响出售,往往被人切去一部分,使巨幅变为中幅。除此之外,还有将文篇和长跋分割成为两卷的,如宋黄庭坚书的《韩愈送孟郊序》和《懒残和尚歌》二卷,现在所见都只剩后跋各一段。
无论起因为何,这些被割裂损毁的书画,无不令人心痛不已。中国人强调“合”,大到国家统一,小到锅碗瓢盆。以小见大,无论在艺术审美还是人性追求上,这些曾经被迫割裂的书画,若有一天终能合璧,那必将成为莫大的乐事。(文/徐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