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涵:为什么会有恶搞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2-23 00:21 来源: 中国周刊有人认为汪涵很搞笑,有人认为汪涵很幽默,还有人觉得这没什么不同。汪涵对搞笑和幽默有自己的看法:“搞笑有时会是一种掩盖。只是瞬间的刺激,把你弄high了,让你短暂地忘记苦恼,但幽默不是。”
中国周刊记者 杨洋 湖南长沙报道
长沙的冬天阴冷潮湿。晚上7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天向上》的录制场外,观众们排着长队等候进场。队伍分两列,一列是学生粉丝,一列是普通观众。有些观众的票甚至是花30元钱从票贩子手里买来的。一辆路虎车经过,学生粉丝区一片尖叫。车里的人,是主持人汪涵。
7点20分,观众均已坐定,舞台上出现了一位暖场的工作人员。“大家要把白牙露出来。虽然很假,但我们就是要笑得露白牙啊。笑,鼓掌!”
一段劲爆的开场舞过后,汪涵带着“天天兄弟”主持团队走到舞台中央。现场一片尖叫和雷鸣般的掌声。
很多年以前,年轻的汪涵也做过暖场的工作。
“我都趴着了,您还不能蹲着?”
“我举左手你们就笑,我举右手你们就鼓掌。我两只手一起举就是向你们投降,你们要又笑又鼓掌啊。”曾经,这是汪涵每次面对观众要说的话。1996年,22岁的汪涵从湖南广播电视学校毕业,进入湖南经视做剧务。为综艺节目《幸运三七二十一》暖场,是他的工作之一。
汪涵在节目中演很多短片,客串一些角色。他会穿着书生的戏服,扮演《倩女幽魂》中的宁采臣, 还模仿张国荣唱主题曲。树林里,鬼影飘过,宁采臣吓得拔腿便跑。这种搞笑的视频,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非常流行。“因为这件事让大家注意到了我,可能很多人觉得——哎呦,这个小孩,长成这样还敢唱张国荣的歌。”
1998年,《真情对对碰》栏目需要一个男主持人。当时颇有名气的主持人仇晓推荐了汪涵。一位灯光师也说:“他平时做现场在下面能逗得观众乐翻天。”那时候的汪涵还没有当过主持人,但主持过台里内部的元旦晚会。汪涵非常放得开,拿台长调侃,开同事的玩笑,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时候还没有‘搞笑’这个词,那个时候叫活跃现场气氛。”汪涵开玩笑地说,当时台里是看重自己身上的“年轻、帅气”。他忍着笑,嘴角扬了起来。“90年代也没有几档综艺节目。中央台有《正大综艺》。我们那时候没什么节目,培养时期特别长。”
1998年5月的一个周五,汪涵又蹦又跳地高唱着《热情的沙漠》蹦上了《真情对对碰》的舞台。“大家好,我就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无与伦比、天下第一、武功盖世、玉树临风的著名节目主持人吕念祖和仇晓的搭档——汪涵。”
《真情对对碰》火了,没有哪个湖南人不认识这位卷发、大眼睛的汪涵。这档节目后来改名为《真情》,并开始在中央四套播放。情感和泪水是该节目的招牌,一到关键时刻,导演就举牌子,写着“把他弄哭”。汪涵很反感。“为什么要揭人伤疤呢,这不是让人动情,而是给人疼痛。为什么有些情绪不能用喜悦来表现呢?”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越策越开心》这档最终成就他“策神”名声的综艺娱乐节目。
“策”是长沙方言,是指用语言调侃人。在汪涵看来,“策”是善意的讽刺和幽默的自嘲。“把自己先拉低就没事儿了。我都趴着了,您还不能蹲着?”
《越策越开心》是一档以方言为主的节目。“策”就是这档节目的精髓。导演组提炼了本来植根于生活中的幽默元素,塑造了“策神”的语言和形象。汪涵把方言当成主持人必备的一种能力,认真地研究和模仿。苏州话、四川话、东北话,汪涵张口就来。在湖南本地,他也可以很细致地区分长沙话、湘潭话、常德话、邵阳话、宁乡话等。
渐渐的在节目覆盖的区域里形成了一股“策”的风潮。汪涵在节目里喜欢说湘潭口音的“那确实”。长沙的街头,交通警察处罚违章车辆;教室里,学生回答老师问题,都会说上一句“那确实”。
汪涵随着湖南电视台一路成长。“当时也没有想着娱乐立台”,但随着娱乐节目的火爆,观众觉得湖南台的节目挺搞笑的,很快乐。“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湖南台有两档年头最长的节目。汪涵调侃,一个是“千年老妖”《快乐大本营(微博)》,一个就是《越策越开心》。汪涵已经守了《越策越开心》10年。“我特别想‘换防’,特别想撤下来。很累了。趴在那儿,十年,要过来一个打中一个。那个敌人就是收视率,永远要打中‘笑点’。”现在有了同类型的节目《天天向上》。五个主持人访十几二十个嘉宾。汪涵形容这是集团军作战、早已不是小米加步枪,上的都是飞机、大炮、坦克。
搞笑和幽默
《天天向上》的录制现场,第二位女嘉宾刚刚上场,嘉宾斜上方的灯燃了,喷出了火花。虽然不大,也轻微灼伤了一位嘉宾。燃爆的刹那,主持群的哥儿几个都跑开了,汪涵却没动。他对被灼伤的嘉宾说,“你肯定会火。”台上台下哈哈一笑,化解了尴尬紧张的气氛。
连长沙的出租车司机都会说,汪涵比以前成熟了。
“主持过超级女声之后,当你突然发现站在台上,不说话,大家在期待着你说话的时候,你就会想,在这一刻,我应该给大家什么东西。现在《天天向上》有了欧弟(微博),我会尽量让欧弟去表现。我在旁边,拾漏补遗。”
制片人张一蓓曾说:“那时(主持《越策越开心》的时候)他的心态就和现在欧弟一样的,什么事都可以豁出去,在舞台上打滚,活蹦乱跳都OK。”张一蓓当年曾是《越策越开心》的制片人,现今是《天天向上》的制片人,一路看着汪涵成熟起来。
汪涵却从欧弟的角度回应了这种看法。“欧弟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想在舞台上学迈克尔·杰克逊跳舞。有时候导演要求他跳,其实欧弟并不是很喜欢。因为老跳,别人以为欧弟就那么两招,一个B-Box,一个模仿迈克尔·杰克逊。”
汪涵并不忌讳说到当年自己也恶搞。“最开始也扮女的,扮老太太、演老头,恶搞。”三十多岁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生活的思考,就有了变化。“之前觉得,这活儿好啊,多好使啊。”繁忙的工作,连休息时间都无法保证,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人一上场,嘴往那儿一放,就说话,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套话啊,水词儿比较多。”
心里没底,控制不了局面,就会不停地说。他怕冷场,害怕安静。他怕大家一安静下来就思考他上面说的那句话是那么臭。他就赶紧用话把时间填补上。也不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就宁愿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搞笑的东西。“观众喜欢你怎样,导演怎么要求,你就得怎么来。但是你出了名以后,你就能左右一些东西了。”
凭借着多年的主持经验,汪涵并不需要像“冰箱”钱枫一样特意地收集冷笑话。他更喜欢“现挂”(相声术语,指即兴发挥制造笑料)。接触一个嘉宾,在台下稍微跟他聊两句,就知道他好不好玩,放不放松。在台上的时候就找这些点。嘉宾不好玩的情况也经常碰到。“嘉宾不好玩就玩自己。玩钱枫、弄小五,折腾田源。”
尽管汪涵一直在强调“幽默”的自嘲和善意,遇到自己实在不喜欢的嘉宾,他也兜不住。《天天向上》曾经来过一个“潮僧”释道心。此人拍个人写真、号称自己是佛门中的小谢霆锋。释道心说自己是微博(http://weibo.com)控,从包里一溜拿出好几个苹果手机,一边拿还一边说:“这是我的小三儿,这是我的小四儿。”汪涵模仿着释道心拿手机的样子,生气地说:“这什么人啊,现在什么都能拿来恶搞了!我就使劲儿地呲儿他。”
汪涵在录制现场逼着释道心把自己的手机送人。“佛讲究四大皆空,讲究布施。我觉得您今天在现场就应该弘扬一下佛法,将手机送给现场的一位观众。”最终,释道心没有答应。
做电视也有自己的无奈。“做一些恶搞节目的人,也很清楚哪些内容更好。但是没办法,比如年底了,要发奖金了。收视率要hold住啊。没办法,都要生活。这时候更需要人的情怀。现在,有技能的人多,聪明的人也不少。但是有情怀的呢?”汪涵顿了顿,“我们要站着,就把钱给挣了。”
为什么会有恶搞
《天天向上》的主持人设置中,哈韩的看小五,哈日的看浩二,喜欢台湾范儿的看欧弟、还有帅气的钱枫和淘气的田源,汪涵自认为是把舵喊号子的老艄公。除了节目的节奏、汪涵还要把握政治敏感。“做电视,有些东西能碰,有些不能碰。有些玩笑能开,有些玩笑不能开。一期节目,田源问一个台湾女孩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可以来中国找。这个语误就出现了政治问题。”
《天天向上》一般紧跟热点,把搞笑的元素加进当下热点会事半功倍。但不是每个热点都能拿来嘲讽打趣,类似动车事故这种大事,也要看看风向标,“在中央电视台没有出现一些报道的时候,我们就别先说这个事情。”汪涵补充说,“其实在这个时候,更需要幽默。幽默是一种视角,它可以化解愤懑和苦难。黑色幽默和冷幽默会让人深省。”
“搞笑有时会是一种掩盖。只是瞬间的刺激,把你弄high了,让你短暂地忘记苦恼。但幽默不是。”作为电视人,汪涵深知做电视要看重收视率。“恶搞的节目当然会有人看,这样的节目很直接。但是在内容上可以有所选择。你为什么一定要拍凤姐呢?为什么不能拍守在山里的乡村女教师?”
面对社会上出现“小悦悦”这样的事件,汪涵也会愤怒,甚至在节目上诅咒那些见死不救的人。但是,他并不认可这种直接的方式。对语言和幽默,他有一连串的思考:说话是技巧、会说话是头脑,怎么说话,是情怀。幽默是爱,幽默是爱这个环境,哪怕这个环境充满了悲愤。
2011年,快乐女生总决赛的主持现场,汪涵和何炅像机器人一样语速飞快:“我们也不想说这么快,没有办法,时间被压缩……”这种飞快的语速,显然蕴含着一种情绪。“还是让你做,但是压缩你的时间。他还让你播出,但是他不让你海选。他并没有直接射杀你,但却打伤了你的战友。”
对于限娱令,汪涵认为,需要的是剪刀而不是锄头。在娱乐泛化的年代,什么都能拿来娱乐,有些东西确实是过了。“但是你不能说相声只能说八分钟,十分钟的就不行。”
汪涵也因为有些玩笑开过了头,闯过祸,“很多时候,幽默是跟政治联系在一起的。你不能做,也做不好。为什么会有恶搞呢?你说为什么?喜剧是需要一个非常开放的空间的。”
曾经有人问汪涵,如何才能出名。汪涵说:“首先出镜,其次耍宝。”现在他还这么说,还补充道:“观众喜欢什么你就必须给他什么。”
“唯有如此,还能怎样?”汪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围巾,“说实话,我也是既得利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