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APEC二十年看中日合作

　　——访中国社科院日本经济学会理事白益民

　　中国综合国力不断增强，渴望增加在亚洲地区事务上的话语权。就目前来看，中国还不完全具备独自打破这种“被主导”格局的能力，因此，破局的方法之一可以是加强与日本合作，形成以中日为主导的区域合作一体化，在实质上构建对中国而言的自由贸易区

　　■ 本刊实习记者 胡丰彧

　　2011年是中国加入APEC二十年。本刊编委、社科院日本经济学会理事白益民就此接受本刊记者的专访，就中国在这20年间的收获与不足表达了他的看法。同时对于美国在2011年11月檀香山召开的APEC第19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突然力推TPP之举，白益民也予以了分析。

　　收获与不足

　　白益民谈到，1991年的中国正处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阶段，市场逐步开放，资源不断输出，急需大量海外资本输入，刺激本国经济发展。当时，世界多极化的趋势已逐步显现，中国加入有“小世贸”之称的APEC，可以说是瓦解西方经济封锁后迅速回归世界舞台的一个有效战略手段。自1991年参加APEC以来，中国与APEC成员的贸易比重始终维持在70%以上；来自APEC成员的直接投资在中国吸收外商直接投资总额中的比重也保持在60%以上。加入APEC，对中国有着巨大的历史意义，也对中国10年后加入WTO奠定了一定基础。

　　虽然从统计数据来看，20年来，中国的经济实力不断壮大，在亚太地区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这20年来，中国更多是在经济数量上的增加，在加强与周边发达国家的技术合作，进行产业升级上，还没有实现质量上的突破。只有在质量上实现突破，才能使中国在亚太地区占据真正的经济主导地位。以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为例，毋庸置疑，人民币的自由兑换可以更进一步地促进中国与他国之间的贸易合作。然而，若人民币可以自由兑换，人民币必须有相当强大的对抗对冲基金冲击的能力，保证人民币的信用，这就必须要求我们强大综合国力作为支撑。美元的霸权地位是由它的强权政治、军事力量、控制全球资源版图来加以保证的，这样的货币崛起之路，显然不符合中国国情，在目前情况下也不可能被复制。当年，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日本是如何保证日元的信用的呢？这一经验可以为我国所借鉴，就是以先进的技术保证强大的产业，以产业支撑本国货币，保障本国的货币信用。

　　中日两国不妨全面展开合作

　　除贸易外，经济技术合作也是APEC的重要议题之一。1995年的APEC大阪会议将贸易投资自由化和经济技术合作并列为APEC的两个车轮。1996年的《马尼拉框架》确定了人力资源开发、基础设施、资本市场、科学技术、环保和中小企业等6个经济技术优先合作领域。白益民向记者分析道：中国劳动力低廉的优势已逐渐弱化，目前中国最大的优势就是广大的市场。而日本纵使有再先进的技术，再高效的生产力，也始终难逃本国市场狭小的宿命，不得不不断进行海外扩张。这样看来，中日两国具有很强的互补性。

　　比如在基础设施建设上，中日两国就在高铁建设方面展开了合作。中国幅员辽阔，为了适应经济发展的需要，尽管2011年发生了“7·23”动车事故这样的悲剧，但我国的高铁建设应该在总结经验和吸取教训后，继续扩大发展，保持前进。目前飞机依然是中国远程运输的主力之一，而中国的飞机主要来自波音和空客两家欧美公司。因此，中国高速铁路的建设可以说是对欧美航空工业的挑战，可以削弱欧美对中国运输的影响力，是一项战略性产业。而在机械制造方面，中日可以在大飞机制造方面加以合作。例如，波音787客机有38%的零部件是在日本生产的，且多为核心零件。我们完全相信日本有能力制造大飞机，它惟一缺的是市场而已。中国独立研发制造大飞机的技术尚未完全成熟，但对大飞机的需求却是日益迫切的。因此在这方面两国就存在着合作的可能与必要性。此外，在资源开发上，白益民认为中日也是可以合作的，如天然气的开发、油页岩的开采等。中日两国间的市场、技术互补，合作符合两国利益。

　　2010年APEC在日本举行部长级会议，会后发表《横滨宣言》，提出将APEC由一个松散的论坛组织转变为关系紧密的自由贸易区。称“我们已达成一致，现在是时候把亚太自由贸易区从理想转化为更加现实的愿景⋯⋯我们要求亚太经合组织采取具体措施，实现亚太自由贸易区。”对此，白益民解读道：其实从表面看，亚太地区的贸易并没有太多壁垒，更多的是一些由排他性的优势构建的隐形屏障。日本以先进技术作为保证，通过整合亚太地区的资源，靠着财团强大的扩张能力，全方位地渗透亚洲。如今，中国综合国力不断增强，渴望增加在亚洲地区事务上的话语权。就目前来看，中国还不完全具备独自打破这种“被主导”格局的能力，因此，破局的方法之一可以是加强与日本合作，进行海外投资，持股日本财团，进行高层面的经济、技术合作。通过联合研发、交叉持股，实现实质性的产业联盟，形成以中日为主导的区域合作一体化，在实质上构建对中国而言的自由贸易区。

　　TPP对中日合作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为什么美国在2011年11月“横空杀出”一个TPP？白益民认为，中国的崛起使美国和日本都日益担忧。美元霸权地位受到挑战，日本也日益感觉自己在亚洲的主导地位受到威胁。正是为了遏制中国，美国才在2011年11月在美国举行的APEC财政部长会议与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主导提出了泛太平经济战略伙伴关系(TPP)的初拟协定。2011年11月10日，日本正式决定加入TPP谈判，中国则没有被邀请参与TPP谈判。对于日本而言，TPP最大的吸引力就是美国。在TPP多边框架下，日美经济关系将得到进一步提升，同时也会在政治及安全上制造足够的信任价值。因此，日本参与TPP协定的重要意义可谓是“一石三鸟”，即不但有助于经济的复苏重建，更有助于日美关系的进一步修好，还可以遏制中国在亚洲地区经济上的地位上升。白益民表示，虽然国内许多学者都对TPP的出现持消极态度，但是如果利用好，也未尝不可以成为加强中日合作的一次契机。

　　白益民认为，TPP是把“双刃剑”，虽然会给日本带来好处，但日本也不得不警惕美国通过TPP过多地介入亚洲事务，取代自己在亚洲的地位。日本需要在中、美、日三足鼎立的亚太地区不断争取空间。因此，虽然TPP的出现会制约APEC在亚太地区的作用，但只要中国能在APEC框架下同日本积极合作，并且避免美日在TPP的框架下形成针对中国的利益共同体，依然可以阻止美国过多介入亚洲事务。中日两国联手合作是符合中日两国共同利益的，是保证中日两国在亚洲地区利益最大化的有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