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宋雪莲|北京、寿光报道

　　去年4月，作为美国最大的私募基金之一，黑石集团将在中国的首笔Pre-IPO1.9亿美元放在了山东寿光农产品物流园有限公司(下称“寿光物流园”)的“篮子”里。

　　一年后，2011年5月，据媒体透露，就在寿光物流园香港IPO只差“临门一脚”时，黑石选择撤股套现。

　　知情人士透露，寿光物流园拟上市所组建的香港地利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地利控股”)作为寿光物流园的大股东，按照条款约定，以高于同期银行贷款利率的利息，已完成回购黑石所持约10%股份的相关手续。

　　《中国经济周刊》获悉，早在2月中旬，以寿光物流园为主体的地利控股已经向香港联交所提请上市，将在二季度香港股市IPO筹资8亿～10亿美元。黑石此时退出，意味着主动放弃潜在的数倍投资回报。

　　黑石集团为何决然“分手”？

　　深圳农产品蹊跷退出

　　寿光物流园的前身是闻名全国的寿光蔬菜批发市场，始建于1984年3月，占地600多亩、年成交蔬菜40亿公斤、交易额56亿元，是中国最大的蔬菜集散中心、价格形成中心、信息交流中心和物流配送中心。

　　2003年7月，深圳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深圳农产品”，000061.SZ)与山东寿光蔬菜产业集团有限公司共同组建山东寿光蔬菜批发市场有限公司。公司注册资本1.1028亿元，其中，深圳农产品出资6000万元，出资比例54.41%，寿光市国资局出资5028万元，占比45.59%。同年10月，寿光蔬菜批发市场投资4000万元，建立了国内第一家蔬菜电子拍卖市场。

　　深圳农产品，是首批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国内农产品流通行业首家上市公司，已初步形成了一个全国性农产品交易、物流及综合服务平台。

　　寿光蔬菜批发市场在深圳农产品的产业布局上无疑是一颗重要的棋子。2008年2月2日，深圳农产品发布公告称，公司下属山东寿光蔬菜批发市场有限公司拟在寿光地区购买土地，用于寿光蔬菜批发市场二期工程建设。“面积约745亩。购买地块将通过竞拍方式取得。”

　　但2009年12月28日，深圳农产品却发布了一份让人不解的公告，公告称：“鉴于难以保证山东省寿光蔬菜批发市场的正常持续经营，且继续持有山东省寿光蔬菜批发市场有限公司股权的系统性风险较大，为回避风险且最大限度地维护公司在寿光公司的现有权益，转让公司所持寿光公司 54.41%股权。”公告显示这些股权的估值是86539482.24 元，溢价只有44%。

　　上述公告显示，寿光蔬菜批发市场在2008年为深圳农产品贡献了约6100万的收入，而净利达3000多万；截至2009年7月，寿光蔬菜批发市场为其贡献的收入与净利分别为4000万与2000多万，超越2008年业绩几无疑问。如此业绩，使“难以保证正常持续经营”的说法让人们颇感蹊跷。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深圳农产品在不断盈利的状况下选择了退出？

　　外资来了

　　2009年11月5日，山东寿光，满脸笑容的戴秀丽在一排排由贴有摩根大通等各大投行名鉴，及山东各级政府机关赠送的花篮围起来的贵宾席中穿梭。当天，寿光物流园项目一期正式营业。

　　戴秀丽成为当天最耀眼的人物。据业内人士介绍，戴通过项目公司香港旺益出资20亿元人民币自有资金，重新选址建造了占地2980亩的物流园。戴系资本收购了寿光蔬菜批发市场有限公司中深圳农产品和寿光国资委的股份，并于2009年成立寿光物流园。同年12月，寿光蔬菜批发市场关闭，原址另作他用。

　　据介绍，戴秀丽，1963年出生于哈尔滨，在黑龙江大学毕业后在多家媒体工作。后来，戴秀丽嫁给一名英国教师移居到了英国。1994年，戴秀丽回到内地，创办人和商业并在香港上市，开始了她的财富三级跳。据悉，除在哈尔滨拥有人尽皆知的人和商业街以外，年销售额50亿元、号称东北最大的哈达农产品批发市场也在戴氏的名下。另外，因拥有陕西的一支中超球队，戴秀丽还被称为中国职业足坛首位美女老板。

　　英国媒体今年5月9日报道：2011年全英富豪排行榜中，戴秀丽位居女性富豪榜第7名。这是华裔女性的名字首次出现在该报的年度女性富豪榜上。

　　寿光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政府工作人员告诉《中国经济周刊》，政府方面早就感觉到原来的寿光蔬菜批发市场已经饱和，没有扩张空间，且脏乱的面貌和不佳的管理都需改变，但最终选择和谁合作，“寿光已经没有发言权了。”

　　显然，深圳农产品退出，是因为它遇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竞争对手。

　　但寿光有人对戴系资本颇有微词，“寿光政府本来也是有能力自己做这个事，但是没办法。”“物流园开业的时候，他们请的基本都是上层的领导，还请了很多大明星，寿光自己人反倒只能看着别人在自己家门口风光了。”

　　据媒体公开报道，此后，黑石等私募股权基金(PE)主动找到寿光物流园管理层，由黑石集团牵头，集结Capital Group Cos和华平投资、西京投资等国际PE财团与寿光物流园控股股东——地利控股达成协议，在香港IPO前进行6亿美元的投资。在地利控股中，香港旺益公司应处于绝对控股地位，当地政府约占股16%，而黑石牵头的国际私募约占股30%。其中黑石注资约1.9亿美元，占股约10%。

　　寿光蔬菜批发市场自此变身寿光物流园，为外资所拥有。

　　退出缘于“交易卡”模式未获批？

　　5月13日晨5时，寿光物流园。一辆辆忙碌的运菜小车在交易大厅的门口过秤，然后刷卡走人。值班人员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这里都是持卡交易，不用现金。

　　在业内人士看来，黑石和其他国际PE财团把寿光物流园当做了“掌上明珠”。栾元伟曾告诉媒体，黑石满怀着一片美好愿望，试图在获得巨大利润的同时，进一步探求“交易卡模式”这一创新业务。而寿光物流园同样也是怀揣着一片期望，希望在国际私募大鳄的助阵下，顺利完成IPO，继而构建一个遍布全国的蔬菜及农产品批发物流网络。

　　据悉，“交易卡”是寿光物流园营业之初就推出的一项创新业务。由寿光物流园与中国农业银行合作，在银行卡中植入交易芯片，既是银行账户也是交易用卡，还能实现交易账户和银行账户的资金互转。

　　栾元伟在一年前接受媒体采访时对这一电子交易模式颇为“得意”：“寿光物流园每天交易额接近亿元，其中交易手续费、保证金收入和物流服务收费都将是可观的收入来源。结算中心每天沉淀的资金就能到1亿左右。下一步，还准备将交易卡改成借记卡，允许信用好的客户透支，由物流园提供担保。”

　　这一模式被认为是众多私募PE最为之动心的原因所在。据悉，黑石在其与寿光物流园签订的参股投资协议中特别规定，如果后者在一年内未能拿到某项业务经营的经营牌照，黑石有权利退出持有的寿光物流园股权。条款中的“某项业务”被媒体解读为“交易卡”运营牌照。

　　在业内人士看来，寿光物流园的这项金融创新业务一直没有拿到准生证，应该是最终导致黑石退出的关键所在。

　　关于黑石撤股退出一事，栾元伟向本刊表示，具体内容本人无法回应。

　　“隐秘”投资者浮出

　　不过，除黑石退出外，寿光物流园上市还存在着致命伤。据知情人透露，戴系资本进入时可能忽略了还有寿光蔬菜批发市场中的央企因素，从而导致物流园至今不能上市。

　　“深圳农产品原来控股寿光蔬菜批发市场，实际里面还穿插着超过10%的中商集团的股份。”中国蔬菜流通协会会长戴中久说。

　　总部位于武汉的中商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商集团”)是一家以商贸零售业为主业的国有控股大型商业上市公司。农产品流通为其主营业务之一，该公司拥有北京八里桥农产品中心批发市场50%的股份、山东寿光蔬菜批发市场10.6%的股份以及投资在建的海南中商农产品中心市场80%的股份，在全国农产品流通特别是果菜流通领域中举足轻重。

　　“中商集团当年向国家发改委申请在寿光参股建集团，经国家发改委批准，拨款2000多万元给中商集团参股寿光蔬菜批发市场建设，钱投给了寿光，虽然钱没有直接用在市场建设上，但是股份已经进入了。”戴中久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地利控股一直想独资运作寿光物流园，但进入之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中商集团，这让他们颇感被动。他们的想法是既然钱没有用在市场建设上，那么地利控股愿意收购他们的股份。”

　　至于“钱没有用在市场建设上”的详情，记者不得而知。

　　中商集团副总经理李建华告诉《中国经济周刊》：中商集团所持股份没变，“我们代表国家持股，怎么能随便卖呢？”

　　“但香港方面不愿意有央企的股份，双方意见不一，因此造成土地证问题迟迟没法解决。”戴中久说。

　　据戴中久介绍，土地证本是批给蔬菜批发市场，但股东变了，企业名称变了，可土地证因为股东意见不一却没有过户到物流园名下，因此造成物流园迟迟无法上市。

　　“以批发市场的名义征地，以物流园的名义建设，分明就是偷梁换柱，就是把房子盖到了我们的院子里。”北京八里桥农产品批发市场总经理赵尔烈不满地表示，没有土地证，“寿光物流园其实就是违章建筑。”

　　“而土地证问题不解决，寿光物流园就没法上市。”戴中久说。

　　截至发稿，记者与黑石联系未果。戴中久表示：“黑石的退出无关交易卡和土地证，实际原因是目前国内对于外资并购农产品批发市场的议论很多。黑石本来就是投资公司，希望支持出资方投资物流园，但目前社会舆论压力太大了。”

　　外资大量并购农产品批发市场已引起了业内的担心。

　　“哈尔滨、齐齐哈尔、长春、沈阳、成都、武汉等的大型农产品批发市场已经都被外资收购了。”赵尔烈向《中国经济周刊》表示。

　　Pre-IPO基金

　　是指投资于企业上市之前，或预期企业可近期上市时，其退出方式为上市后，从公开资本市场出售股票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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