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卢立强逼上绝路

　　在卢立强向社会借款的1.72亿元中，来自企业的借款只有25万元，其他借款均来自于个人。其中一笔就达到1000万元，月息高达7.5分(相当于年息90%)

　　文 │ 本刊记者 金少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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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17日下午16：12分，卢立群接到哥哥卢立强打来的电话，询问企业的一些情况。

　　16:48分，卢立强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女儿功课情况，并嘱咐妻子，女儿做完功课后给他回个电话。

　　17:00分，女儿给卢立强打电话，发现父亲的手机已经关机，之后就再也无法取得联系。

　　3天后，卢立强的尸体被发现在台州临海灵湖公园。

　　卢是台州珠光集团浙江钢结构有限公司(下称“浙江钢构”)董事长。作为台州最大钢结构生产企业的掌舵者，卢立强的去世给当地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大老板”失踪

　　临海大田街道横溪村，83省道横穿大田工业区。道路两边，分布着卢立强创立的6家企业，分别为浙江钢构、台州市宝光金属制管有限公司、浙江昕昕游艇制造有限公司、浙江昕昕建设有限公司、台州市宝骊针织时装有限公司、珠光钢构建筑劳务安装有限公司。

　　6月初，《浙商》记者来到浙江钢构和上述其他企业，大门口企业牌子已经被贴上法院封条，生产车间、办公楼也都已被贴上法院的封条。几家厂房门口张贴着一份《浙江省人民法院民事裁定书》显示所有资产均被查封。在浙江钢构行政办公大楼里，信封和文件在办公桌上凌乱地堆放着。昕昕游艇宽阔的厂区里，一艘建设到一半的游艇显得形影孤单。

　　“失踪前，他与平时没有啥不一样，有时还会跟我们微笑着打招呼，看上去比较平静。”在厂区门口，一位留守的浙江钢构工作人员说。

　　“太意外了。”在临海市政府有关部门采访时，《浙商》记者听到了这样的感叹。

　　浙江钢构是台州最大的钢结构生产企业之一。而卢立强生前还是临海市政协委员，台州市青年企业家协会的会员，是许多企业家学习的对象。

　　“在临海，卢立强给人的形象就是‘大老板’，且社会声誉很好。”临海个私协会黄姓工作人员告诉《浙商》记者，“哪知道他的身后却留下了一屁股债。”

　　来自临海市政府卢立强事件处置工作小组发布的信息显示，卢立强及其名下企业向起码5家以上金融机构共贷款2.7亿元，而民间借款登记数目目前已达1.72亿元，总借款4.7亿元；对外担保0.7亿元。清算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浙商》记者，卢立强民间借贷的部分还在统计当中。

　　深陷巨债

　　卢立强死后，当地坊间便有所议论，猜测企业资金链断裂问题可能与卢立强之死密切相关。

　　一些金融机构在获知卢立强去世的消息后，迅速展开了对卢立强旗下资产的封存行动，涉及企业达6家。据工商部门的数据显示，卢立强名下6家企业的注册资金不到0.7亿元。“欠下这么大的债务，实在是匪夷所思。”临海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浙商认为，卢立强自寻短见或与企业资金压力太大有关，他是以死解脱。

　　近几年来，钢材等原材料价格大幅上涨，导致了生产成本的提高。前述浙商说：“钢构行业受原材料影响甚大，在2009年的一场行业活动中，我曾听卢立强抱怨企业利润低，企业生存压力太大。”

　　2008年，全球经济还深陷金融危机的泥潭，此时卢立强却投入上亿元巨资，创建浙江昕昕游艇制造有限公司。但是，这家企业的游艇却还在试运行阶段，至今并无销售记录。据一知情人士透露，卢立强名下的6家企业，2010年共计产值9660万元，税收200万元。

　　利润率下降，浙江钢构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还一度被迫停工。为此，卢立强不得不开始以抵押等多种方式向银行融资，此外，还大量面向社会集资。

　　“卢立强的企业资金确实出现了问题。”温岭某漆业公司2009年曾将浙江钢构告上了法庭，诉其违反买卖合约，后法院判决浙江钢构应偿付前者货款200万元。但这笔款项，浙江钢构至今未被执行。

　　另一方面，巨额的银行贷款利息和民间借贷利息吞噬了浙江钢构。“企业的运营收入难以覆盖其融资成本。近5亿元的借款，就以银行的基准利率来看，也是数千万元的包袱。”台州市委党校经济教研室主任周霖表示，在卢立强向社会借款的1.72亿元中，来自企业的借款只有25万元，其他借款对象均为个人。其中一笔就达到1000万元，月息高达7.5分(相当于年息90%)。周霖说，民营企业家一旦陷入债务漩涡，尤其是涉及民间高息借贷，便很难全身而退，卢因此被逼上了绝路。卢立强所借款项除了添置企业资产拓展业务外，更大部分是用于偿付款项利息。

　　转型失败

　　2005年以后，钢材等原材料价格大幅上涨，导致了生产成本的提高，利润几乎被吞噬殆尽。面对困境，卢立强决心重拾服装相关产业，进军刺绣电脑设备行业。他引进上海团队成立项目公司，其中他占股55%，上海团队占股45%。但是，时隔一年后，双方由于经营理念不合宣告分手，卢立强也退出了该项目。

　　2008年进入游艇制造后，卢立强在营销上却乏善可陈。2009年到2010年，卢立强一直与意大利顶级豪华游艇品牌Tecnomar企业接洽，对方执行总裁和副总裁也曾前来临海考察。意大利方面告诉卢立强，他们想寻求一个顶尖的游艇制造基地，希望能有进一步的联系和接触。但是卢立强最终没能等到意大利方面的订单。

　　据浙江钢构一中层管理人员透露，公司真实毛利率绝对不超过5%。反观同期其他钢构企业，鸿路钢构此项业务毛利率12.3%。杭萧钢构此项业务毛利率也在10%以上。

　　种种数据显示，浙江钢构之所以陷入困境，与行业景气度无太大关系。

　　杭萧钢构和鸿路钢构在几年之前都对企业的产品结构作出了调整，目前这两家公司主要产品都是轻型钢结构和多高层钢结构。而近两年企业的营业额和利润实现大幅增长，主要原因就在于此。

　　浙江钢构常年来集中于简单加工制造，该环节技术含量相对较低，因此收益不是很好。

　　谁是“元凶”

　　卢立强之死不仅导致其家族控制的6家企业停产，还牵出了背后的担保利益链条。

　　“资产估算值2亿元吧，跟债务相差还是蛮大的。”据一位清算小组工作人员透露，目前，清算小组正组织对6家企业的资产评估。在处理债务前，优先考虑员工近几个月工资的结算。

　　而据这位工作人员介绍，卢立强生前所借民间借贷很多，其中上千万元的款项有好几笔。而坊间人士认为，很多数额更大的债主还没有现身，或者不愿意现身。

　　在卢立强死后，临海市公安局通报了死因：经法医尸检，卢立强身上未见明显机械损伤及其他中毒等症状，系溺水致死，非他杀。但一位留守在企业配合清算工作的卢立强的亲戚却称，尸体一根肋骨断了，肚子里有血，卢立强的死因充满悬疑。

　　外界也流传着卢立强遭债主谋杀的传言，当地某知名企业一位副总向《浙商》记者透露了他的猜测：“不排除债主寻仇的可能。这些恶势力可能是想惩戒他。”在“临海在线”网站上，有关卢立强豪赌的帖子，跟帖者上万人。

　　当地政府部门一位官员表示，近年来，卢立强的确频繁出入澳门。2007年以来，卢去过澳门30次，今年1至5月就有13次。而且，数名官员还认为，卢的去世更大因素是因他豪赌而起。

　　不过，跟随卢立强7年的中层管理干部黄良对此不予认同。他说，“卢总生活作风很严谨，从来不赌博。平常在我们企业里，他最反感大伙聚赌了，还有过几次亲自发起的整治行动。”

　　卢立强的弟弟卢立新说：“我们并不了解他去澳门做什么。游艇业务在海南三亚，他都是谈业务去境外的。去澳门也是有客户，有相关领导一起去的，好像是他们去赌，他去买单。”但卢立新的这种说法无法被证实。卢立群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除了妻子女儿之外，他跟家人感情很深。卢立新说：“每天他都会跟每个人通电话，出事那段时间特别关注女儿考大学的事。”

　　一位同在横溪村的企业家认为，卢立强之死以及旗下企业的倒闭，和企业经营的大环境相关。

　　“外部环境导致企业生存困难，而卢立强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寻求出路，最终走上了不归路。”该企业家还向《浙商》记者讲述，2009年临海市政协会议期间，卢立强在发言中痛诉企业生存环境恶劣：“人民币升值，银行融资成本增加等，对企业冲击很大，希望政府出台保护措施。”说到激动之处，卢立强唾沫横飞，更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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