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地王折翼

　　成名于浙江丽水的金城房产，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走了许多房地产公司需要8-10年才能走过的路，其潜在的危机可想而知。

　　文并摄 │ 本刊记者  王文正

　　“买这套房子，本来是为了结婚用的婚房；可现在我女儿都满周岁了，什么时候能拿到房子，只有天知道！”8月8日，浙江义乌市金城·高尔夫二期的业主金先生再次来到该项目的施工现场。4年来，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看自己购买的房子了。然而，他所看到的工地上，依然是寥寥的几个施工工人，大量土方还没有被运走，小区绿化更是谈不上。尽管水和煤气管道已通，但与“交房”依然有着相当大的距离。

　　金先生是该楼盘25栋某单元的业主。2008年，他花了100多万元买了房子。按照原计划，应该在2009年拿到房子的钥匙，然而，“交房”时间却被一拖再拖：2010年5月30日，9月30日，12月31日，2011年2月28日，4月30日……这一个个日期，都是该项目开发商—义乌金城房产有限公司(下称金城房产)一次次“承诺”的交房日期。直到7月25日，当数百名业主集体到金城房产“讨要说法”后，金城房产再次“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并答应业主们，将于8月初首先交付25幢、26幢的房子，其余的房子也将陆续交付。

　　然而，截至8月10日，25幢、26幢的业主们依然没有一个人拿到钥匙。“没买房子惨，买了房子更惨！我房款交了3年多了，每月还房贷要上万元，还得租房子住。你说有比我们还倒霉的吗？”金先生说。

　　交房屡屡延期

　　义乌市金城高尔夫社区是金城房产开发的金城高尔夫项目二期工程，位于义乌市后宅街道，商城大道的西边(柳青路和群英路交叉口)，号称义乌市城北第一大楼盘，占地面积182247.91平方米，建筑面积57万平方米，其中排屋205套，小高层住宅2200套，销售额近30多亿元。

　　“我们买房子的时候，一期业主都开始入住了。当时一期卖得很好，入住也很顺利。谁知到了二期，就出现了这么多问题。”冯爱萍(化名)女士是义乌人，在小商品城租了摊位，做着流行饰品的生意。2008年9月，她以6970元每平方米的价格，买了一套130平方米的房子后，就满心期待着2009年12月31日的到来—这是售房合同中约定的交付日期。

　　冯爱萍回忆说，她曾于交房前一天去小区看房。然而，等待她的，却是贴在小区售楼处门口的“致金城高尔夫社区广大业主的一封信”，信上说，房子不能如期交付，预计要延期至2010年5月30日。

　　“那时我一下子就懵了。”冯爱萍说。2008年自己交了上百万元的房款后不久，金融危机令她的生意一落千丈，家庭负担骤增。本来指望早点搬入新房，可以少支出一部分房租，但这一希望在一纸通告下化为泡影。

　　“听说开发商资金链断了。我晚上睡不着觉啊，头发都白了很多。”冯爱萍一边说着，一边扒开头发给记者看。“谁能想到，这房子竟然成了一个噩梦。”

　　与冯爱萍处于同样境地的，还有另外2300多个业主。

　　“地王”神话上演

　　金城房产是崛起于浙江丽水的一家房地产公司，老板是一位名叫马千里的年轻人。资料显示，马千里生于1975年9月28日，今年36岁，建筑设计专业出身，曾经担任过丽水联合建筑设计院院长。

　　2004年，马千里辞去设计院院长职务，下海成立了丽水市金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并在半年多时间里先后开发了丽水市“东城公寓”地块以及云和县的“金城云阁”两个楼盘。不过，真正让丽水人知道金城房产的，是他于2005年6月取得的丽水行政中心区块“金城花苑”的开发权，该楼盘推出后受到追捧。

　　此后，马千里迅速在各地攻城掠地，成为浙江房地产界的一匹黑马：2005年12月，在义乌市拿下第一个项目—金城·高尔夫国际商务寓所(即金城高尔夫一期)，近1000户，能容纳3000人居住—这一楼盘销售额接近10亿元。

　　2006年11月，金城房产再次力挫群雄，以13.185亿元的价格拿下占地面积273亩的义乌金城·高尔夫中央社区(即金城高尔夫二期)的开发权，一举成为“义乌地王”。此后，又在义乌义亭镇取得了他在义乌的第三个开发项目：占地150亩的“香格里拉庄园”的开发权。

　　2007年8月，金城房产进军杭州，以9.16亿元取得杭州西溪路34号地块开发权，当时，该地块被称为“留下地王”……

　　金城房产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走了许多房地产公司需要8-10年才能走过的历程，引起了媒体的注意。而当有记者问起马千里“两年的房地产商与十年的房产商有什么不同”时，马千里的回答是：“在房地产行业，两年和十年的区别在于：两年的更有锐气，更蒸蒸日上！”

　　然而，市场似乎不相信“锐气”，更相信“实力”，马千里的快速崛起后面所隐藏的危机，很快就到来了。

　　民间借贷“毒发”

　　一个建筑设计院的院长，下海搞房地产开发，从哪里筹措资金？

　　义乌金城房产副总经理申屠大洋告诉《浙商》记者说，至少在金城高尔夫二期这个项目上，金城房产没有从银行贷一分钱，除了自有资金外，全部是民间借贷而来。不过，他并没有透露究竟从民间借贷了多少。

　　“13亿元拿地，8亿元的建房成本，这20多亿元的民间借贷，你算算，光财务成本需要多少？”尽管申屠大洋没有说明马千里民间借贷的利息，但显然暗示了其财务成本之高。

　　在马千里看来，房地产业的竞争，除了资金的竞争，还有速度的竞争。由于资金实力不如别人，出手就要快，一是设计快，二是要卖得快。“我们宁愿利润少点，必须要快速卖出去，不然财务成本很高，卖不出去，再高的利润空间也会被财务成本吃掉。”

　　事实上，马千里在丽水市开发的几个楼盘，以及金城高尔夫一期，都是采用这样的策略：以高昂的利息迅速筹措民间资金拿地，然后凭借自己的设计技术优势，以最快速度出图纸，出精品设计，然后推向市场(甚至在没有取得预售证的时候，就卖楼花)，迅速回笼资金。

　　“为了摸清义乌市场最前线的数据，上自董事长，下到我们普通员工，曾经连续两个月到当地二手房市场，了解各层次购房者最原始的购房需求。调查的结果是，民众需要什么房子，需要什么户型，心里价位是多少，市场容量有多大，我们公司都了如指掌。”马千里曾这样说。

　　然而，马千里不得不面临一个未曾料到的意外。申屠大洋告诉记者，在最初的设计中，金城高尔夫二期是设计成高层住宅，然而该地段恰好处于义乌机场的航线区域，有“限高”的要求。为了这一点，金城房产与航空有关部门多次交涉，等到最终达成结果，时间已经过去了8个月。

　　“也就是说，金城高尔夫二期比原计划晚动工了8个月。”申屠大洋说，金城高尔夫二期地块拍下土地的时间是2006年11月，但直到2007年9月才开始动工，这使得金城房产无法按计划回笼资金，其财务成本大大超出了预期。再加上它后来在义亭镇拿下的“香格里拉庄园”地块以及在杭州拿下的西溪路34号地块，都属于“抽血式”的资金流出，最终导致了后来楼盘建设过程中资金的捉襟见肘。

　　其间，开发商试图加速弥补前期耽搁的工期，但事有不巧，碰上了全球金融危机。随着义乌几家大公司的倒掉，民间借贷环境变糟，金城房产很难再从民间拆借资金，工程款付不起，工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2009年2月1日，马千里不得不应对一起借款诉讼：义乌市北苑街道黄杨梅村村民周宝莲向义乌市人民法院起诉马千里，称马千里以经商缺资为由，在相关子公司的担保下，向周借款500万元，但2008年5月16日还款到期后却分文未还。

　　随着马千里及金城房产资金链的绷紧，马千里及金城房产也进入了诉讼密集期。在2008年至2010年间，民间借贷诉讼、工程款诉讼、货款诉讼等令马千里成为被告的案件持续不断。

　　由于资金紧张，金城房产所拍得的杭州西溪路34号地块一直没有开发，因为超过两年期限未曾开发，金城房产被处罚金3.3亿元。

　　2011年6月23日，金华市中级人民法院也发布公告称，在该院执行的涉及马千里及其金城房产的一系列案件，因“被执行人在前期房地产销售中有‘卖楼花’及不按规定进行合同备案等违规情况，房地产销售秩序混乱，导致购买方在法院查封后的预期权益无法实现”等原因，对金城房产“香格里拉庄园”的三个地块及地上建筑物进行了查封。

　　与此同时，金城高尔夫二期的部分业主也以金城房产再三违约无法交房为由，将其告上法庭。“官司赢了，钱却拿不到。”一位参与诉讼的业主说。

　　至于义乌金城房产的出路，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申屠大洋介绍，自去年4月以来，金城房产已经累计筹集到1.31亿元资金，支付工程款1.18亿元，监管专用账户中目前还有1272万元资金。“整个工程再有5000万元，就可以完工了。”据其介绍，马千里正在到处商谈，通过出让杭州西溪路地块的股权而获得资金。“如果谈成，这笔资金将不是问题。”

　　然而，业主们并不乐观。“去年多了几块玻璃，今年多了几棵小树，按照这个进度，再过4年也完不了工。”业主张涵说。同时，房子至今已经延期了20个月，当初近30多亿元的房款，按照合同规定，要向受买人支付已交房价款万分之一的违约金，如此算来，违约金总额就已经超过2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