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与传统的交织

　　“公开透明”的问题也是传统管理方式与现代管理方式之间的矛盾的问题，传统管理方式过于简单，而我们要求专业化、职业化的现代管理方式却远不能达到

　　文 | 王振耀

　　中国因慈善而进入了社会改革加速期。最近两三个月，媒体质问红十字会，我的评价是两方面，这次媒体的参与和历年不同。

　　第一，问责公共权力。按理，红会是一个公益领域至高无上的组织，有独立的法律。本是普通民众不敢轻易叫板的。但是这次媒体释放出来的信号和社会的心声表示，社会达成了共识，掌管公共利益就该被问责。慈善为一场巨大的静悄悄的社会变革起了头。

　　第二，追问公共权力的运作方式，也就是公益透明的方式。这是大家开始追问技术，而不是针对某个人。我们社会以前会追究某个人，认为只要把这个人撤掉、换掉就可以了，但7、8月在公益事件上进行的反思，我们变得更理性。乃至政府也回应，公布条文，明确规范信息公开的方式。

　　但是社会改革加速期，“现代”总是与“传统”交织的。汶川地震民力大爆发里就体现了传统慈善理念与现代慈善理念的交织。

　　“公开透明”的问题也是传统管理方式与现代管理方式之间的矛盾的问题，传统管理方式过于简单，而我们要求专业化、职业化的现代管理方式却远不能达到。

　　为什么社会资金很富裕，慈善资金很缺乏？为什么爱心奉献广泛，慈善组织很缺乏？在美国，假设有三个人愿意做慈善，他们立协议，然后捐万把块钱，在网上注册，就成立基金会了，非常简单。我们捐30万还成立不了一个组织。我们要求非公募基金会的初始资金是200万，想用2、3万在中国建基金会还不可能。组织太少，没有办法把大众的爱心有效组织起来。

　　这样的矛盾还有很多。税收上，相应税收优惠政策与税收多样化捐赠渠道很缺乏。即便有，如12%优惠政策，现在很多企业也不太了解，企业家不了解建立非公募基金会的各项优势。个人捐赠税前30%的减免优惠政策，在北京以外的地方还极少能够得到落实。大额股票捐赠渠道不通。大家现在都盯着陈发树先生的83亿(股票)，如果按照曹德旺捐赠收税的标准，陈发树就得被收税几个亿，所以他现在没法捐赠。

　　社会服务需求快速增长与组织技能缺乏。对我们来说，社会服务还是相当陌生，它是调动很多资源的专业化服务业。目前我国富豪和高级干部做养老康复和护理尚不够专业，更妄论面向社会大众的社会服务了。

　　规范化管理需求与服务性程序和标准系统缺乏。大家说到红十字会的表格问题，怎么那么不细心、不负责任？我说那不是细心负责任的问题，而是一个系统工程的缺乏。美国养老院洗碗都要有四道程序，用水冲碗、上洗涤剂、冲洗、晾干，不严格履行是要被罚款甚至关门的。我们的标准粗放到领导责任制，行政管理效果只能因人而宜。

　　丰富的社会典型涌现与现代表彰方式的缺乏。美国每年公布299家公司捐款的数额排序，公布之细，甚至已经知道的常识问题都要写出来。去年，国资委公布了国有企业排序，各大报纸只做了简单的新闻报道，不愿用半个版面细致罗列，认为这样会影响广告。而恰恰美国报纸经常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让你看到。

　　所以，不是我们不愿从事更高质量的现代慈善事业，而是不会。我认为这样的转型期至少需要3年。

　　王振耀 | 民政部慈善司前司长，《中国慈善家》编委会主任，北师大壹基金公益研究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