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罗斯：魔鬼守护人

　　在金融市场上他是所向披靡的“恶魔”，但在世界其他地区，他也被视作“开放社会的捍卫者”。“我是一个复杂的人。”对于自己，他这样评价

　　文 | 本刊记者 祝小霖

　　最近，即将年满81岁的乔治·索罗斯宣布将结束自己长达40年的基金经理人生涯，真正转型为慈善家。“我想做点什么事，死后可以流传。”

　　索罗斯1930年生于匈牙利的一个犹太人家庭。二战期间纳粹入侵布达佩斯，对犹太人赶尽杀绝，索罗斯一家开始了逃亡生涯。由于得到亲友的庇护，同时索罗斯父亲想办法给全家弄到了假身份证，他们终于逃过一劫。而父亲这种做法，也成为索罗斯喜欢冒险的根源。

　　此后，索罗斯一直致力于“冒险投资”，掀起了亚洲金融风暴，也曾募集大量资金试图阻止乔治·布什再次当选。他成了华尔街鼎鼎大名的人物，被誉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投资家之一”。《纽约时报》称他为“金融界的超级明星”，《商业周刊》评价他为“市场驱动者”、手握“量子基金”的著名投资家。

　　但不为人所知的是，这位金融投资领域不可一世的饕餮之徒，在现实生活中却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既不吸烟，也不饮酒，对食物更是从不挑剔；他没有私人飞机、豪华游艇、劳斯莱斯，没有西部农场和加勒比海的小岛，也不会去收藏18世纪前欧洲大画家的作品；甚至他到布达佩斯旅游时，入住的也只是一家旧式旅店……

　　“恶魔”的全球慈善版图

　　在很多人的眼里，索罗斯是一个多年在金融市场上所向披靡的“恶魔”，但不容忽视的是，这位金融大鳄同时也是一位获得过“代顿和平奖”的慈善家。“我是一个复杂的人，在世界一些地区，我以迫使英格兰银行屈服和使马来西亚人破产而出名，即作为投机者和魔鬼而出名。但在世界其他地区，我被视作‘开放社会’的捍卫者。”

　　但也有人指出，“即便索罗斯用他肮脏的美元来做慈善，也不会洗净他贪婪的灵魂。”对此，索罗斯有自己的标准：作为一个市场参与者，我关心的是市场价值，即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作为一个公民，我关心的是社会价值，即人类和平、思想自由和社会正义。

　　事实上，索罗斯以“开放社会基金会”为平台，很早就投身到慈善事业中。在比尔·盖茨和沃伦·巴菲特开始捐款前，索罗斯一直蝉联捐款金额第一的宝座。“开放社会”一直是索罗斯强调的重点，他希望运用他的财富来促进社会开放，促进民族自觉，使人们能够自由表达自己的思想，并追求他们自己的目标。他以十亿富豪的身份，在世界很多地方推动着慈善事业的发展，在全球展现着他的理想与抱负。

　　然而一开始，索罗斯对慈善并不热衷。事实上，他曾公开反对过慈善捐助，“我对慈善和博爱都很反感。”即使在1979年就以慈善信托的方式创建开放社会基金会，索罗斯也坦言自己的动机是自私自利的，这是为他自己的小孩设立的信托，“慈善信托是很有意思的避税花招，其中的本金可以留给后代。”

　　不过，当时南非封闭社会的状况改变了索罗斯的想法，他认为“对于开放基金会的活动而言，这也许是一次能促进其小小改变的机会”。在种族隔离的政策下，索罗斯经过深思熟虑开始资助黑人学生进入开普敦大学就读。虽然这个计划在一年之后遭到破坏，但索罗斯从中学到了很多经验。

　　从此，慈善对于索罗斯变得越来越重要。他回到自己的家乡匈牙利，在1984年设立了匈牙利基金会，这也是第一个开放社会基金会的分支机构。随着匈牙利基金会的逐渐强大，索罗斯将原本承诺的每年捐助100万美元金额提高到2200万美元，捐助的内容也相应扩大。

　　随后，索罗斯的慈善足迹开始涉足俄罗斯，在那里成立了苏联美国文化计划基金会，即使曾被俄罗斯情报机关指控为特务，但索罗斯仍然坚持留下。同过去的匈牙利基金会相比，俄罗斯的基金会显然有了进步。之前他每年捐出300万美元从事慈善事业，俄罗斯基金会成立之后，捐款金额提升到3.5亿美元。由此，索罗斯也成为了俄罗斯最有名的外国人之一，包括戈尔巴乔夫在内的很多俄罗斯名人还曾提名索罗斯角逐诺贝尔和平奖。

　　1996年之后，索罗斯转战本土，开始了“美国公益计划”。他设立犯罪、社区暨文化中心，捐款给提供监狱和社区服务的组织；资助成立艾玛·拉查鲁基金，支持对移民者提供法律援助的团体；同时他也资助教育和青少年发展计划，并在全美进行推广。

　　到目前为止，开放社会基金会已经形成了30个国家和一个地区的庞大体系，遍及中欧、东欧、非洲等，这些基金会都致力于建设和维持开放社会的基础结构和公共设施。

　　两代人的中国情结

　　在匈牙利获得成功之后，索罗斯就一直梦想在中国建立一个基金会。1986年，索罗斯来中国拓展他的慈善活动，他曾表示愿意效仿匈牙利基金会的模式，每年出资不少于100万美元，但是这个设想并没有实现。索罗斯将原因归结于中西方不同的文化，“中国人信奉孔子的伦理观，如果你给一个人帮助，这个人就会对你感恩戴德，这与开放社会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索罗斯之后在中国进行的其他一系列慈善活动。自2003年起，开放社会研究所就对北京爱知行研究所注入资金，救助的对象主要是贫困人口、残疾人、妇女儿童等弱势群体。“爱知行”的2005年度报告显示，索罗斯基金会当年捐赠的金额达到23.6万美元。随后，开放社会研究所还给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提供了37.5万美元的资助。其还建立了培训中心，为注射毒品者提供艾滋病预防项目，以技术援助的方式来阻止艾滋病的蔓延。

　　而索罗斯女儿安德烈·索罗斯也在中国设立了自己的利众基金会，以促进藏区的文化传承和可持续发展。

　　1980年代末，安德烈为了庆祝大学毕业，到中国的藏区旅行。在这里，她与老师、年轻人以及他们的家人在一起，享受到了他们的幽默和热情，并观赏到青藏高原的美丽景致。回到美国后，安德烈就一直想着自己能够再回来。

　　不过，等她再次回到藏区已是十年之后了。1991年，安德烈在青海的一所师范学校里做英语志愿者教师。“我得以和当地人交流，了解他们的困难和教育存在的问题，萌发了是否能做些事情的想法。”1993年，安德烈成立了利众基金会，基金会的重点工作集中于四个领域：文化、教育、医疗卫生和乡村发展，给青藏高原的组织和个人的持续发展项目颁发对外资金。

　　安德烈是利众基金会资金的主要提供者，当然她的个人财产很大程度上也是来自于他的父亲。由于与索罗斯的关联，利众基金会也曾经遭到质疑，甚至在2008年西藏事件发生之时，美国就有政治学者发表文章称，西藏事件幕后策划人就包括索罗斯出钱的利众基金会。对此，安德烈发表了反驳声明：“制造这些谣言的人们不明白，他们所攻击的象征符号的后面是人、良好的意愿和人民之间建设性的纽带。我们坚信我们的工作加强了人民之间的相互尊重、了解和协作，进而对创建一个和谐社会起到了促进作用。”

　　利众基金会一直遵循着这样一个工作理念，即“发展工作应促进不同人民和文化之间的沟通与交流、进而为世界和平做出重要贡献。”多年来，它的赞助拨款已超过1050项，所实施的各类项目达14个，总计投资总额超过5000万美元。2008年，利众基金会还因在中国慈善事业上所做的努力获得了2008年度“国际民间慈善奖”。

　　赚钱与捐钱

　　索罗斯做慈善是为了什么呢？这可从他的“开放社会”找到答案，“在我的观念里，开放社会是基于在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全面理解的基础上进行活动的认识。没有人掌握着绝对的真理。”美联储前主席保罗·沃尔克则认为，索罗斯的“开放社会”，不仅指的是商业自由，更重要的是接受新思想、对不同的思维和行为方式的宽容。

　　事实上，早在1981年，在为投资债券疯狂集资时，索罗斯就认识到，“如果只是为了变得富有而死去，我将是失败者。”对他来说，最好的捷径就是投身慈善。“做一些对这个世界真正有意义的事情，这才是值得为之献身的。”在他看来，“基金会使我可以抽身出来，可以关心别人多过自己。”

　　从1989年起，索罗斯就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慈善事业上。从如何赚钱到如何花钱，索罗斯一直坚持着一个原则，来避免投资和慈善的利益冲突，那就是“在投资的地方不做慈善，在做慈善的地方不投资”。

　　开放社会基金会的所有资金都来源于索罗斯，但在基金会里，索罗斯并不只是一个做决策的人，他也会就如何花钱、应该在什么地方花钱提出自己的意见。索罗斯一直认为，从某些方面来说，捐钱比赚钱更难，“经营事业时，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是盈利，但是从事慈善事业，盈亏只是成本因素之一，而效益则会扩散到社会的各个层面”。

　　有消息称，索罗斯开放社会基金会平均每年要支出约7.5亿美元，但他本人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他的目标是一年10亿美元，做慈善赋予了他更多的人生意义，“虽然我已经老了，但只要我健在，该花钱的时候绝不犹豫。”

　　在真正退休之前，索罗斯就曾提及自己有两个愿望，一是专注做慈善，二是潜心研究哲学。2007年，索罗斯将旗下的量子基金和量子新兴基金合并为量子慈善基金会，目的是为了换取更多可靠的收入为慈善出资。也正是因为这笔钱，索罗斯创办了中欧大学。虽然无论是规模还是财富，其与洛克菲勒创办的芝加哥大学都无法相提并论，但就是这所普通的大学，已经为89个国家训练了3000多名研究生。

　　尽管遭遇过不少的挫折，不过不可否认，开放社会基金会的确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慈善基金会。如今，其创办者索罗斯选择了隐退，并和很多富豪一样，将重点转移到了慈善事业上。也许各种猜测和争论仍会不绝于耳，但同其在金融界掀起的风雨一样，这位“冒险家”所做的一切乐善好施的行为也是永远无法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