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只有宝莱坞

　　中国人对印度电影的认识，往往停留在歌舞片时代。正在北京、上海、广州与昆明接力放映的印度独立影展却要避开宝莱坞歌舞片体系，让人们认识银幕中的印度社会现实

　　徐佳 崔润芳

　　提及印度电影，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观众都不会陌生。《流浪者》中的载歌载舞，《大篷车》中的华丽美服，构成了大多数中国人对印度电影的印象。在印度孟买，还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宝莱坞，以“世界上最大的电影工业基地”之名与好莱坞分庭抗礼。

　　“印度电影并不只有宝莱坞和歌舞片。”印度著名电影史学家阿希什·拉贾德雅克萨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说。为了印证这句话，他策展的“你不属于：印度电影的过去与未来”印度独立影展上，特地挑选了包括剧情片、纪录片和实验影像在内的36部印度独立电影，“我们这次的选片，就是要避开宝莱坞体系，聚焦于独立的电影人。它将打破你们对印度电影的刻板印象。”12月中旬起，这场独立影展将在北京、上海、广州与昆明接力放映。

　　这36部电影中，既有讨论消费和欲望的《吃石头的人》，也有记录无孔不入的数码时代的《爱，性和欺骗》，大多数作品都体现了创作者对现代性的反思。“印度电影最重要的特点就是思考社会。”阿希什介绍，这些电影的单片制作成本大概仅有100万至150万美元，它们中的大多数都可进入商业院线，是印度电影体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也许，我们可以借此去重新认识印度，继而重新认识中国以及当下的困境。”谈及此次影展，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教授雷启立如是评价。

　　小成本电影的天堂

　　电影年产量超过1000部，每日平均观影人数2000万以上——这组数字，让印度无愧于“世界最大电影生产国”的美名。

　　印度电影的年产量是中国电影的一倍，票价却十分便宜。在偏远的印度农村，当地人只要花人民币几元钱就能看一部电影。即使在新德里，坐在最好的位置看3D版《阿凡达》，花费也不过20元人民币。

　　中国和印度有着相似的发展轨迹：经济正在 崛起的东方文明，都需要回应来自现代化和全球化的冲击。但在电影产业，两者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发展模式——中国的电影业处于拥抱大片的时代，最重要的是，国产电影正遭受好莱坞大片的强力冲击。作为一种保护，我们有明文规定的进口分账大片的名额限制。

　　在印度，则有一组大相径庭的数据。每年，印度出产的1000多部电影中，只有20至30部宝莱坞大片，余下的900多部电影中，大部分的制作成本介于100万~150万美元之间，更有20%的影片造价低于100万美元。

　　“印度大部分的中小成本影片，都可以通过商业体系进入电影院。”阿希什说，在印度，电影属于低消费的大众产品，好莱坞电影在这里并不畅销，“印度没有引进片名额的限制，但好莱坞大片的市场占有率仅约14%。”

　　印度电影自成一派的久远传统，也许能够为它的“封闭性”提供一些佐证。1910年左右，印度就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电影生产国。上世纪20年代，印度的电影观众数量已经比世界上其他地区的观众数量总和还要多。到了80年代，印度每年可以生产800部故事长片。

　　“这800部电影的造价仅仅相当于两部好莱坞大片。”阿希什介绍，胶片时代的印度电影是成千上万低成本电影生产中的一个庞大群体，它带有强烈的印度族群和生活方式的印记。它的文化多样性、低廉制作，以及大量低收入的观影群体，自然而然地限制了好莱坞的入侵。

　　侯孝贤对印度电影的“文化本土性”极为感兴趣。在为阿希什主编的论文集《你不属于：印度电影的过去与未来》中，他推介说：“假使你一直跟着好莱坞，人们就没有另一种想象的可能，这种另外的想象是非常重要的。亚洲这个新区块的电影要起来，先要从相互了解开始，相互了解之后，就不是只有好莱坞一种了。”

　　电影院，延续公共空间

　　中国观众对印度片的印象甚为模糊，大多停留在歌舞片传统上。12月8日在全国上映的爆笑励志喜剧《三傻大闹宝莱坞》，是近年来为数不多的、中国人可以通过正规渠道观看的印度电影，该片被网友评为“片名烂，却不能错过的十大电影之一”。片中，三个小伙子为抵抗印度填鸭式的教育闹出了不少笑事，一副“以无聊抵抗无聊”的美国青春校园片姿态。

　　但《三傻大闹宝莱坞》却不是阿希什想讨论的话题，“我们希望更多地聚焦于印度独立电影人。”他说，宝莱坞大片看重的是国际市场，小成本电影更关切本土观众。即使是《三傻大闹宝莱坞》这样的商业片，也不难看出印度电影对社会问题的关切。

　　“印度电影最重要的特征就是社会思考。电影院可以作为一种公共空间的延续。”阿希什说，印度人买一张电影票去看电影，这其实构成了民众的社会权利，因为它不受种姓制度和经济地位的限制。“以前，低种姓群体是不可以进入神庙的。于是，人人平等的电影院创造了一个民主的空间。”同样，印度电影关注观众，也恰如其分地反映着印度人的思想与政治文化，“这也就是为什么印度人会去看那么多电影，因为这是他们的一种政治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