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税不可持续

　　梁发芾

　　致力于研究中国财政税收问题的中央党校周天勇教授最近接受媒体采访时断言，“90%的企业不偷税漏税可能会倒闭”，“财税体制如果不改，倒闭或破产的企业会越来越多，失业率会越来越高。”

　　周天勇教授所说绝不是危言耸听。重税必然压垮企业，重税必然不可持续。

　　说到重税的影响，不妨来看看著名的拉弗曲线。1974 年， 美国南加利福尼亚商学院教授阿瑟·拉弗为了说服当时福特总统的白宫助理切尼， 使其明白只有通过减税才能让美国摆脱“滞胀”的困境，即兴在华盛顿一家餐馆的餐巾纸上画了一条抛物线，这就是著名的“拉弗曲线”， 也被戏称为“餐桌曲线”。“拉弗曲线”的意思是，当税率为零时，税收自然也为零；而当税率上升时，税收也逐渐增加；当税率增加到一定点时，税收额达到抛物线的顶点，这是最佳税率，如再提高税率，则税收额将会减少。在1980年的总统竞选中，里根将拉弗所提出的“拉弗曲线”理论作为“里根经济复兴计划”的重要理论基础之一，并以此提出一套以减少税收、减少政府开支为主要内容的经济纲领。

　　一个国家的总税收等于税基乘以税率，那么，为什么在税率达到一定的高度后，总税收反而还要降低呢？原因在于，当税率过高之后，企业就会亏损，破产，退出经营活动，或者采取偷税漏税行为，使政府征不到预计中的税收，个人也将会改变策略，将工作转为休闲。这种情况下，政府可以征税的税基就减小了。税基减小后，为了保持税收总额，政府可能要继续提高税率，而税率的提高则会使税基更为缩小。

　　这样就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税率越高，税收总额反而越来越小了。拉弗曲线也可以反过来理解：如果税率降低，税负减轻后，税基就会扩大，税基扩大后，即使税率低，税收总额也可能不但不下降，反而还会增加。这样就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这一点，聪明的商家都会运用，就是俗话所说的“薄利多销”：商家降低利润率后，通过多销增加了总利润。

　　中国历史上其实也是有过一些论述的，不过没有“拉弗曲线”表达的那么清晰明确。我国古典名著《管子》就说：“取民有度”，有度，是古代税收的一个基本原则之一。这虽然是一个原则，但是短视的统治者一般不愿意降低税率，总是以提高税率来增加税收。比如说，统治者为了得到巨额的盐税，往往对食盐征收极重的税收。虽然食盐是人们的生活必需品，需求弹性很小，但在税率太高的情况下，人们也会选择不买官盐，要么不再吃盐，要么购买私盐。两种情况都会造成盐税的流失。高税率最终不一定带来高税收。

　　目前，我国的宏观税负是很重的。虽然政府千方百计要否认这一点，但是，经济活动中广泛存在的偷税行为，企业界对于税收的强烈意见，都一再证明，我国的税负不轻。20世纪90年代进行税制改革时，就认为将会存在大量偷漏税行为，因此以实际征收率只有50%这样的税基设计税率。就是说，当初认为税基比较窄，所以，就设计了一种高税率，以弥补窄税基带来的损失。显然，中国税收的平均税率，从当初制定政策的时候，就是采取高税率的。十多年以来，高税率虽然也带来了高税收，但是，它是以抑制经济发展为代价的，如果说在经济环境宽松的情况下，高税率还能够维持高税收的话，当经济环境变得不利，经营出现困难时，高税率对于经济的扭曲就更为严重，直至迫使企业亏损、倒闭，或者迫使企业冒险偷税漏税。目前中小企业、民营企业的经营环境恶化，重税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稻草，除非它采取违法偷逃税行为。

　　重税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具有极大的成本。

　　它首先扭曲经济行为，遏制经济的发展，影响人们生活水平；它也迫使纳税人偷逃税收，驱使本来奉公守法的良民不得不采取对抗政府和法律的偷税漏税行为，败坏了社会的法制环境；它也增加政府的税收稽查征管成本；更为严重的是，重税还产生政治上的不良影响，使执政者背上沉重的政治成本。苛捐杂税，横征暴敛，在历史上从来都是不得人心的。历史上的王朝，最终使人们离心离德甚至垮台的最根本因素，无不是不断加重的名目繁多的征收。殷鉴不远，历史的教训值得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