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式转变：百货业的必由之路

　　十年一轮回。当中国百货业刚从2003年最彷徨不定的低谷期中逆境求生并渐入佳境之际，现在似乎又步入了另一个瓶颈期——连锁发展受阻、盈利模式单一、毛利率水平低下。接下来的十年，中国百货业如何发展，备受各界关注。

　　作为中国百货行业领军者之一的中国百货商业协会会长楚修齐，日前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转变模式是关键

　　记者：您如何评价中国百货业最近十年的发展？

　　楚修齐：最近十年可以说是中国百货业发展的黄金时期。在这十年里，中国百货业无论是经营水平还是规模上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统计显示，从2003年至2006年，全国限额以上连锁百货企业的门店数量平均增长幅度为35.1%。如今，中国传统百货业经过一番痛苦的脱胎换骨之后，已蜕变为具有先进理念和管理水平、与国际接轨的现代百货。

　　十年前国内销售额上百亿元的百货公司大概也不过两三家，多数百货店的年销售额不过几千万元，而现在，年销售额超过几十亿元的百货公司比比皆是。截至去年年底，仅在我们的会员中就有17家企业营收超过百亿元。这十年间，中国百货业的规模增长了数十倍，中国百货业的发展可以说是跨越性的，势头之迅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回首十年，感慨良多！

　　记者：经过了十年的黄金发展期，中国百货业站上了一个新的大平台，所取得的成绩显而易见，举世瞩目。作为敏锐的行业观察家，您如何看待下一个十年？

　　楚修齐：中国的经济实力增强了，老百姓的收入增加了，未来的十年对中国百货业来说，又是一个黄金十年。针对当前这种形势，我们提出了“价值、模式、使命”这个主题 ，目的是想把百货行业再往前推动一下，促进百货行业往前更进一步。

　　记者：经过十年跨越式的发展，百货业也积累了不少问题，如果要冲下一个黄金十年，您认为行业有哪些问题需要克服？

　　楚修齐：中国百货业尽管这十年来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在发展过程中仍积累了一些问题。如经营模式、服务、信息技术应用等问题，核心焦点还是经营模式。现在行业的利润率普遍偏低，每年销售额的增长幅度很大，但平均毛利率近年来几乎每年都在下降。这一方面说明市场竞争激烈，另一方面也说明经营模式有缺陷。

　　目前，国内90%以上的百货店都是采取联营模式，品牌的话语权和定价权都在品牌商那里，尤其是国外的一些大品牌普遍表现强势，很多商场不得不一再降低扣点来迎合他们，所以，做高端品牌的百货店毛利率不一定高。同时，联营带来的商场品牌同质化进一步加剧了商场之间的竞争。

　　随着竞争越来越激烈，联营的弊端越来越明显地显现出来，催促整个行业改变并创新经营模式，扩大自营比例，培养自己的买手。国外很多大的百货公司都有自己的品牌，如美国梅西百货、西尔斯等。目前，我们的自有品牌开发还太弱，国内企业极少拥有自己的品牌，现在一些企业已经开始尝试。

　　人才缺乏是百货店自营的一大障碍。比如说培养买手，中国传统观念上的买手还是计划经济时期的采购员，和现在谈到的买手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买手的职业素养要求很高，不仅要懂品牌、设计，还要懂营销，懂市场分析，懂艺术、美学。如果买手眼光不行，买回来的东西卖不掉，就会造成损失，所以，很多国内企业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另外，品牌和百货店之间存在博弈，目前很多品牌是通过代理商进百货店的，百货店扩大自营比例就会触动代理商的利益，难度很大。再加上体制、机制方面的因素，尽管很多企业管理者也看了到问题，但能不能改变还需要各种配套条件的成熟。

　　记者：走高端似乎成了现在百货店经营的一个趋势，这必然就会导致您刚才所说的同质化现象，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楚修齐：高端百货是一定要有的，而且越高端越好，中国很快就要成为世界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国，市场很大。但不要一味去追高端，百货是大百货的概念，现代百货企业要根据实际情况具体分析自己的市场定位，满足不同阶层消费者的需求，既要有高端百货店，也要有时尚百货店、大众百货店、社区百货店。其实，很多不做高端的百货商场销售也很好，北京甘家口大厦就是一个社区百货店，专注于为社区百姓服务，做得很好，去年销售额突破8亿元。

　　现在，国内很多百货集团针对不同的消费者需求，也在尝试做不同定位的主题百货店。市场是衡量和检验行业最有效的标准，市场会引导企业主动地去做调整，去满足不同的需求，实现差异化的经营。

　　记者：目前零售业中的零供关系是舆论议论比较多的话题，而且，最近商务部也发文要求清理整顿大型零售企业向供应商违规收费，我们希望听听您对零供关系的看法？

　　楚修齐：零供关系一直是近年来的热点话题，归根结底，还是因利益问题在零售商和供应商之间产生的博弈，此消彼长，我认为建立和谐的零供关系应该以引导为主。

　　就我所知，很多经营好的百货商场和其品牌供应商之间的关系处理得都比较好。我相信，零供关系矛盾尖锐的商场也很难经营下去。商场和品牌供应商之间的关系需要时间去磨合。可能一开始会有矛盾，但经过一段时间磨合，大家会互相欣赏和认可，最终好的商场和品牌供应商之间会自觉地达成合作共赢的发展模式。

　　目前很多商场在主动调节与供应商之间的关系。一般来说，处于成长阶段的品牌商因为销售业绩的缘故在商场中会感到压力相对大一点，而销售得非常好的成熟品牌和零售商的关系会更加融洽。百货店其实是品牌的孵化器，品牌要长大，就必须经过商场培育这个阶段。说到底，零供关系还是需要在市场之手的引导下让利益双方自己去主动调节。

　　从行业来说，百货经营潜力无限，市场巨大，尤其是随着城镇化步伐的加快，未来百货业会再上一个台阶，这些问题在市场之手的推动下都会逐步得到改善和解决。

　　电商挑战不可忽视

　　记者：在百货业，从过去十年的比拼结果来看，外资企业似乎处于下风。但最近，一股新的外资百货进入热潮正在悄然兴起。阔别中国15年的法国知名百货店老佛爷重返北京，新店即将在西单开业。根据计划，老佛爷5年内将在全中国开设15家店。泰国尚泰百货也正在中国全面布局。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外资百货的这一波强势介入会不会对本土百货造成很大冲击？

　　楚修齐：我觉得这很正常。过去一些外资企业可能准备得不充分，对中国市场研究得不透，所以不得不退出。但中国市场这么大，外资百货不可能放弃，他们经过多年的市场调查，积蓄力量，肯定还会回来。像老佛爷等外资企业的先进管理手段、经验确实值得国内企业学习借鉴。零售服务业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开放的行业，只有它们进来共同竞争，本土企业才能不断提高，才能越长越茁壮。

　　百货和连锁超市业态还是有区别的，相比较而言，百货业的经营更复杂一些，需要有一个较长的品牌培育期，个性化要求也比较高，本土百货企业更加熟悉中国消费者的消费需求和习惯，所以在经营上比较有优势。

　　记者：近年来，网络销售的增长非常快，年增长率连续几年超过100%，甚至更高。这对百货店会不会造成很大冲击？该如何面对来自互联网的挑战？

　　楚修齐：网络销售前景不可限量。未来十年百货业竞争肯定会更加激烈，而且受电商的冲击也会越来越大。商务部“十二五”规划明确提出，促进网络购物，鼓励大型零售企业开办网上商城，网络销售是大势所趋。

　　目前百货店还没有特别感觉到网上商城的压力，因为百货店里的商品和网上商品有区别，百货店里的商品比较高端，尤其是奢侈品的网上销售还不成熟。但未来，市场会倒逼百货店去做变革。　　百货店以前总是认为自己相对于网购而言，更具备体验消费优势，但随着科技的发展，网络体验消费也将很快变为现实，现在已有人在设计相关的软件，尤其是未来物联网普及后，网上体验消费将成为现实。所以，百货商场必须未雨绸缪，高度重视网络销售。

　　现在很多企业如大商、百联、广百等都在探索和研究线上交易，开展线上业务，百货企业除了要解决各种技术问题，还要从经营模式和品牌组合等方面动脑筋、求突破。线下和线上的商品要有错位，否则大家都到网上购物，线下的商品就卖不动了。百货企业必须认真研究品牌品类如何实现线上、线下互补，在今后一两年之内大力推动网络销售。

　　美国的一些百货公司网络销售就做得很好，线上销售达到了40%以上，这说明百货店网络销售空间非常大。美国之所以网络销售成功，主要得益于其经营模式优势，自有品牌占比高，通过品牌设计规划，将网上销售的品牌和实体店的品牌区分开，实现线上、线下商品的良好互动。

　　多元化发展格局

　　记者：在国家拉动内需的大方针下，零售业必定要成为拉动内需的主力军。您认为国家政策应该如何支持百货业的发展呢？

　　楚修齐：目前，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中，投资和出口已经很难再有所突破，惟一潜力较大的是消费，也就是内需，现在到了我们内需这驾马车加油的时刻。有效扩大内需，需要国家在内需领域中推出一些真正能给企业发展带来实惠的政策。百货业本身利润就低，税收又很高，税负很重，再加上近年来商业地产租金价格大幅上涨，商场物业管理费大幅增加，人工成本也不断增加，电费、银行刷卡手续费高企，因此，行业运营成本很高。　　另外，现在各地税收政策不统一，全国连锁企业因此不得不重复缴税。在这种情况下，国家需要更多地考虑为商业企业减负，出台税收优惠政策，在全国范围内统一税收，下调商业电价、银行刷卡手续费等。

　　流通领域中不公平现象也依然存在，对外企的超国民待遇在很多地方还有。一些地方政府大量追求引进外资，对外资零售企业给予许多优惠政策，而内资零售企业就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此外，物价处于高位，原因之一就是流通环节太多，流通成本过高，过桥过路费、市区停车费等大大提高了物流成本，如何降低流通成本，让消费者得到实惠？如何建立行之有效的流通批发体系？这些都有待政府部门的政策发力调整。　　扩大内需从根本上来说，还要增加老百姓的收入，老百姓有钱了才敢于消费，否则，收入增长慢，医疗、养老、教育等负担压力重，老百姓消费起来就有后顾之忧。每年国家财政都在大幅增长，今年有些地区财政收入增长突破46%，大部分省市的财政增长突破30%，而百货业年增长才超过20%，老百姓的收入增长比GDP还低。收入决定市场消费，政府应该更多地考虑如何让老百姓充分享受到改革开放的成果，从中得到实惠。

　　记者：中国百货业未来的发展格局会是什么样？

　　楚修齐：目前百货业的市场集中度还偏低，随着下一步行业兼并重组步伐的加快，散弱局面会得到根本改变，市场的集中度将不断提高，大企业的优势会逐步显现，强者更强，弱者会被淘汰。但未来十年中国不会像美日那样出现几个大企业一统天下的局面，中国地大物博，地区差异比较大，所以，我认为中国百货业将呈现百花齐放、百舸争流的多元化发展局面。

　　未来中国百货业将在市场集中度明显提高的基础上，形成以全国大型零售集团为主、区域龙头企业发挥重要作用的格局，大企业集团全国布局，连锁发展，区域龙头则将触角伸向三四线城市。　　未来十年百货业是中国零售业的主力军，只要大家共同努力，百货业前景将非常美好。

　　(作者单位：中国商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