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过宫廷的华风

　　陈伟

　　一切都在逐渐转变，但灵魂还在孤军奋战。

　　全球一体化的浪潮覆盖世界，500强品牌让人们几乎忘记了他们诞生的国度，只知道，这些美好的品牌属于全人类。但站在并不宽阔的皇宫里的日本皇室成员依然坚守着与日本有关的生活内容，在他们的思维中，贵族的血液总需要一些东西去呈现。比如，当海外政要踏进皇宫与天皇共进晚餐的时候，他们能看见洁白无瑕、美轮美奂的瓷器闪烁着柔和而诱人的颜色。这种皇家御用的瓷器品牌叫大仓陶园，曾经深深打动了同样美丽的戴安娜王妃。

　　对于皇室来说，他们认为瓷器是具有东方特色的制品，体现了精致而华美的追求。在明治维新时期，著名教育家福泽谕吉曾经告诫大仓陶园的创始人大仓孙兵卫：“日本人要提升美的内涵，树立美的典范。”孙兵卫深以为然，他创业之初就对外宣布：我们要塑造贵族血统的瓷器，我们要成为日本贵族生活的代表。事实上，大仓陶园的瓷器确实已经凭借纯白的底色、精致的手工艺享誉世界，不仅戴安娜，很多欧洲王室贵族都热衷于收藏大仓陶园那些极具东方特色的制品。

　　斗转星移，物竞天择，大工业时代的确让诸多以前只能是贵族享受的东西变得廉价而普遍，但另一方面，有些矗立在奢侈品中的顶尖产品依然因为其体内流淌着浓厚的贵族血统而被束之高阁，凡夫俗子只能站在脚下远远眺望，也或者，他们一掷千金能将至宝收入囊中，但那些闪烁着独特文化气息的贵族血液却很难被他们所看到。

　　这种分化的本身充满着韵味，有些东西扑向世界，有些东西高高在上。

　　日本是个独特的故事，平安时期，贵族崛起，藤原氏独霸天下。而藤原道长的子孙因为厌恶政治斗争的压抑，逃离到当时日本商业最为发达的近江国（滋贺县），他们开办了日本历史最悠久的越后屋，也就是今天享誉世界的三越百货。管理学大师德鲁克曾经说，越后屋是世界上最早关注客户需求迎合市场的公司。而实际上，越后屋起初并非为普通消费者所关注，他们更愿意为贵族提供华服和美食。当年的越后屋绝对是贵族们的天堂。一直到1904年，越后屋才迎合大众消费时代的到来，开始向更加亲民的百货业发展。

　　日本那些流淌着贵族血液的奢侈品没有消亡，其原因在于日本人对自身文化强烈的认同感，虽然著名学者内田树在他的《日本边境论》中说，日本是一个边缘的国家，从前他们效仿中国，战后效仿美国。而边缘本身也能构成一个独特的文化，重要的是，日本贵族文化没有随着时间、变革、战争而湮灭，反而以一种独特的形态长存下来。

　　而在海的另一侧的意大利和法国的奢侈品更具有浓厚的贵族气息，毕竟直到今日，贵族依然是意大利政治、经济领域不可忽视的力量。

　　印象中的意大利应该是天才艺术家们的诞生地，是教父暗黑故事的背景，是可可西里悠远的传说。而真实的意大利则是穿越了历史和浓厚的贵族文化，把他们的奢侈品卖到了全世界，即使很多人只看到了美好的外观，而根本忽略了贵族的基因。法国更是因为浪漫的气息和对艺术的尊重而塑造出诸多的奢侈品牌。当然，这一切的背后都在于，法国和意大利是欧洲历史上贵族最多的国家。贵族的眼中，他们追求的不是简单而粗鄙的华丽，他们需要艺术本身。因此，金矿金条不能打动他们，经过无数次设计打磨的完美的艺术珍品才是他们热爱的。就好比中国古代君子好玉是为了映衬自己温润的性格、规范自己优雅的行为一样，意大利和法国的贵族们也是用艺术来表达自己的灵魂。

　　即使到了今天，意大利已经成为一个民选国家，但“硕果仅存”的贵族们依旧保持着优雅的举止，“他们有一种品质，没有人像他们那样懂得如何参加派对。他们有合适的仪态，有恰如其分的表现力。他们懂得如何自娱自乐，但是他们并不刻意地显得自己很优越，那种高雅完全是自然流露的。”在米兰作家卡罗·马佐尼的眼里，意大利贵族就是这样高贵而充满艺术气质的一群人。

　　历史就是如此有趣而又无奈。处于边缘的日本因为接受了中国文化，并且将自己独特的贵族精神传承了下来；强悍的意大利和法国贵族们则凭借着对艺术的尊重，将他们的奢侈品以另一种形式贩卖到了全世界，虽然只有极少数人能体会到这些产品背后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