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世界经济何时去痛

　　—— 2011年10月国际金融形势评论

　　文/ 曹 彤 曲双石

　　10 月份，美国经济虽显露出复苏迹象，但两党之争和“占领华尔街”运动使其依然陷于困境；欧洲的债务危机愈演愈烈，整个欧洲还是“不见天日”；日本经济仍在困局中奋力抗争；人民币国际化继续稳步推进。

　　10月份的世界经济形势虽然局部有所缓解，但是依然存在诸多痛点，困难重重。

　　美国：经济显露复苏迹象

　　10月份，美国在国民生产总值、就业、制造业、服务业、房地产、通胀控制、消费等方面的数据都显示其经济开始露出复苏迹象。比如：

　　美国商务部将第二季度的国民生产总值(Gross Domestic Produc，以下简称“GDP”)环比年化增长率上调至1.3%，高于早前公布的1.0%；9月份，美国非农就业人数环比增10.3万，明显超出市场预期，7月和8月非农就业人数总计也被上调9.9万。

　　9月份总体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onsumer Price Index，以下简称“CPI”)同比增长3.9%，环比增长0.3%；核心CPI环比增长0.1%，同比增长2%。温和的CPI数据表明美国通胀压力控制得当，还有进一步量化宽松的空间；9月份零售额环比增长1.1%，为7个月以来的最大增幅，同比增长7.9%，第三季度同比增长8%。美国GDP的增长70%依赖内需，消费者消费意愿增强表明美国经济远远没有陷入衰退轨道。

　　但是，就未来而言，需要关注美国的两个非经济因素。

　　首先是两党之争。民主、共和两党的明争暗斗已经渗入到美国政治决策的方方面面，穆迪将其列为威胁美国经济复苏的三大因素之一。持续数月的提高债务上限之争已经让市场信心受到重创，股市大幅震荡。而最近美国参议院又投票否决了奥巴马4470亿美元的旨在促进经济增长并降低失业率的就业方案，这意味着美国国会无法在2012年前通过重大就业方案。

　　其次是愈演愈烈的“占领华尔街”运动。自9月17日至今，“占领华尔街”已变成“占领华盛顿”“占领美国”和“占领欧洲”，抗议内容也从最初的情绪宣泄发展到对数种具体社会问题的诉求。两极分化导致民众走上街头，他们认为正是华尔街金融家的贪婪才导致了自己的悲惨状况，矛头已逐渐触及以金融为核心的“美国模式”。“占领华尔街”运动强化了美国民主与共和两党政治理念和诉求的差异，两党也开始运用这种差异来确定2012年大选的基调。因此，该运动所导致的美国社会的分化仅仅是个开始。

　　欧洲：继续深陷欧债危机的泥潭

　　欧债危机愈演愈烈，整个欧洲还是“不见天日”。

　　首先是希腊救助方面，曙光未现。虽然希腊通过了一个又一个紧缩方案，但是希腊百姓不买账，罢工示威活动频烦；“三驾马车”对方案的实施效果不满意，虽然欧元区财长会议同意向其发放第六笔援助贷款，但仍需提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表决；德、法两国在希腊问题上分歧巨大，德国希望银行和其他私营投资者在持有的希腊债务上接受更大损失，法国则反对银行减记更多希腊债务，担心此举会动摇银行业，使市场更加动荡。

　　数据显示，10月份希腊需偿还的本金和利息共有近27亿欧元，11月、12月将可能超过100亿欧元，预计2012年第一季度约为200亿欧元。因此，如果第六笔援助资金不能及时到位，希腊11月份就会出现违约。

　　其次是主权债务和银行评级方面，险象环生。10月4日，穆迪将意大利长期主权债务评级从Aa2调至A2，前景展望为负面，同时维持对其短期主权债务A-1的评级。这是穆迪自1993年以来首次下调意大利主权债务评级；10月8日，惠誉将意大利本外币长期发行人违约评级从AA-下调至A+，将短期发行人违约评级从F1+下调至F1，并将长期评级前景确定为“负面”；同日，惠誉还将西班牙长期外币与本币发行者违约评级从AA+调降至AA-，评级前景为“负面”；10月14日，标普将西班牙长期信用评级由AA下调至AA-，并维持该国的短期评级为A-1+，前景展望为“负面”；10月18日，穆迪将西班牙长期主权债务评级从Aa2降至A1，前景展望为“负面”。

　　10月4日，比利时首相伊夫·莱特姆(Yves Leterme)宣布，拆分法国和比利时合资的银行—德克夏集团，使其成为在欧债危机中倒下的第一家银行。数据显示，德克夏持有大量希腊、葡萄牙和意大利等国家的债券，其债务风险敞口超过200亿欧元，估计急需短期流动性规模约为960亿欧元。之后，10月7日，穆迪下调6家葡萄牙银行评级；10月11日，标普下调西班牙对外银行、伊比利亚储蓄银行、库特撒储蓄银行等数家金融机构评级；10月13日，惠誉下调了瑞士银行、劳埃德银行集团和苏格兰皇家银行集团的长期发行人违约评级，同时还将其他十多家银行的评级放入“负面观察”名单。

　　再次是银行监管方面明显偏离了当前的主要矛盾。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要求高盛、汇丰、德意志银行、摩根大通等具有系统性影响的银行额外增加1%～2.5%的资本金；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要求欧元区银行临时提高资本充足率；欧洲银行管理局(European Banking Authority)也准备将欧洲银行风险权重资产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调高至9%，如在6～9个月内未能达标，政府将强制进行资本重组。但是，目前没有投资者愿意向银行注入新的资本，因为新的资本只会被主权债务减记吸收。因此，如果实施新的监管政策，银行只有通过出售资产的方式来满足监管要求，这将进一步减少对企业和消费者放贷，欧元区脆弱的经济将雪上加霜。

　　最后是欧元救助机制方面，议而不决。尽管欧元区各国议会已经全部通过了7月21日会议的关于欧债危机的救助决议，但该机制的最终确定和实施方案仍是遥不可及。最新的关于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uropean Financial Stability Facility，以下简称“EFSF”)的讨论有以下观点：

　　一是法国财长巴鲁安提出的向EFSF颁发银行业牌照，使其可以从欧洲央行获取资金。二是允许EFSF在二级市场购买主权债，但是要满足一些前提条件，如这个国家的借贷纪录良好，没有银行业偿付问题，并得到欧洲央行和欧元区各国副财长以上官员的批准等。三是将临时性的EFSF与永久性的欧盟稳定机制(European Stability Mechanism，以下简称“ESM”)合为一体，从而释放出最多9400亿欧元的资金。四是能够提供两种EFSF预警性的信贷额度，规模是GDP的2%～10%，每次6个月，可续期两次。成员国想获得该贷款须遵守欧盟预算规则、有可持续的债务和经常账务、没有银行偿付问题等。五是降低EFSF的AAA评级。为确保EFSF基金的AAA评级，欧元区各国政府必须为此提供担保，降低该基金的评级能够放松担保要求，从而释放更多资金。

　　这些观点更像是漫无边际的学术研讨，大多属于设想而非可操作的方案。面对久议不决的局面，芬兰开始拟定退出欧元区的计划，该国立法界人士也对欧元区援助的高额成本表示了不支持态度。欧元区公开的分化迹象开始显现。

　　日本：经济仍在困局中抗争

　　灾后的日本在面对种种经济困境时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首先，围绕灾后重建，祭出险棋。10月7日，日本政府通过9.2万亿日元临时增税方案。另外还通过规模约为12万亿日元的2011财年第三个补充预算案，其中9.1万亿日元用于震后重建和复兴事业。日本目前财政状况之窘迫举世皆知。此时接连出台数万亿日元的补充预算案，对其财政健康状况无疑又是一次重击。就在最近，标普日本主权评级首席分析师小川隆平已经表示，日本国债评级进一步被下调将是不可避免的。此时日本接连出台数万亿日元的补充预算案，对其财政健康状况无疑又是一次重击。

　　其次，应对日元升值，难有作为。自8月份开始，日元汇率一直居高不下，已严重影响日本经济。《日本经济新闻》对近百家企业进行紧急调查显示，40%以上的企业考虑如果日元不断升值，将选择向海外转移生产。产业空心化将导致日本国内大批人员失业，进而影响国内消费，最终形成恶性循环。

　　目前，日本已考虑设立主权财富基金，通过出售日元购买外国资产来阻止日元升值。近日国际协力银行(Japan Bank for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简称“JBIC”)向三大商业银行—三菱东京日联银行、三井住友银行和瑞穗实业银行提供总额430亿美元的信贷额度来促进日本企业海外收购，以增加美元需求，缓解日元升值压力。

　　第三，国内经济复苏无良策。日本经济的问题仍是持续了十余年的“流动性陷阱”问题，即GDP和CPI的“双低”增长。日本央行仍在进行着持续了十余年的“量化宽松”操作，除了维持利率于0～0.1%不变外，又增加了5万亿日元的资产购买计划，寄望于“奇迹”的出现。但是无论如何刺激，注入的资金如同进入陷阱一般了无踪迹。8月份日本核心CPI年化上升0.2%，与7月份的0.1%大体相当；9月份国内银行放贷余额(月度平均值)约为393.0118万亿日元，同比下降0.3%，为连续第22个月同比下降。

　　人民币国际化：继续稳步推进

　　10月14日，商务部发布的《关于跨境人民币直接投资有关问题的通知》规定，境外投资者(含港、澳、台地区投资者)可用合法获得的境外人民币依法开展直接投资活动。境外人民币主要包括通过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取得的人民币；汇出境外的人民币利润和转股、减资、清算、先行回收投资所得人民币；在境外通过发行人民币债券、人民币股票以及其他合法渠道取得的人民币。同时，中国人民银行发布《外商直接投资人民币结算业务管理办法》，表明人民币跨境直接投资的政策基础已经具备。对香港来说，人民币跨境直接投资可以增加在香港人民币的运用渠道，有利于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建设；可以吸引更多外商来香港发行人民币债券融资，促进香港人民币债券市场的发展。对内地来说，可以疏通人民币回流渠道，拓宽人民币资金循环路径，减轻内地的外汇储备压力。

　　10月11日，美国参议院以63票支持、35票反对的结果通过了《2011年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该法案要求美国政府调查中国是否存在故意压低人民币币值的行为，以决定是否惩罚所谓中国操纵汇率的行为。中国政府第一时间表明了态度。通过该法案是一个“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将人民币汇率问题政治化无法解决美国目前面临的经济困境。该法案的通过很可能会引发中国和美国两大世界经济龙头之间的贸易战，对中美双方都是一场灾难，严重干扰世界经济的复苏进程。但该法案最终“升格”为法律还存在不确定性。

　　首先，该法案将面临共和党主掌的众议院表决，而众议院议长博纳(John Boehner)与多数党领袖坎托等共和党高层均已明确表示反对；其次，如果众议院也通过该项法案，此法案还将提交至总统签署，而奥巴马对此持保留态度；最后，即使最终成为法律，其也不符合世界贸易组织的精神，仍可在世贸组织框架下进行申诉。而中国应坚持自己的汇改节奏，掌握自己的命运。

　　(曹彤为中信银行副行长、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联席所长，曲双石为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兼职研究员、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际技术经济研究所助理研究员)